“我要去,一定要去。”他一脸的坚决,语气十分强硬。
目光是顽固的是执拗的。
久久的沉默笼罩着,每个人心头都压着沉甸甸的巨石。
翌日一早,他就坐车去了上海。
当然,家里人根本不会放心让他一人去,韩父在单位里请了假,陪着他一同到了上海。
一下车,也顾不得吃中饭,便立刻打的直奔殡仪馆而去。
韩父担忧的望着自己的儿子。
自从自杀事件过后,孩子变得很陌生。
也没有再叫他‘爸爸’,不仅如此,仿佛还刻意的想与家人保持距离,隔离开来。
全家愈发不清楚这孩子的想法,无论怎么劝怎么开导。
这孩子整个人灰暗沮丧,眼神冷漠而又绝望。
令他很是害怕。
常听人说,自杀过一次的人,如果想死的决心很大,在短时间内还会死第二次第三次……
他要牢牢的看着儿子,牢牢的看紧。
终于到达了殡仪馆,远远的就看到两旁停放的轿车,大排长龙。
韩父不禁咋舌,大城市果然不同凡响。
计程车尚未到达门口就停下来了。
韩父付了车钱,却见儿子怔怔的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是不是又头晕了?”
那孩子转头望向他,脸色极度苍白。
“别怕,千万不要怕。来,快下来。”伸手又拉又扶将儿子拖下车。
正中午,艳阳高悬空际,吴云洲依旧觉得寒冷,阴森恐怖。
两人跟着一路的人群默默往前走去。
越过广场,两旁堆集如山的花圈花蓝,衬着人人纯黑的服色,阴郁逼仄而来,显得压抑非常。
越接近殡仪馆大楼正门,只觉浑身战栗着,双腿发软,心中的骇怕难以言喻。
试想一下,谁人有他这样的经历。
来参加自己的葬礼。
与自己的遗体做告别?
这种对死亡的恐惧,甚至比车祸的那一瞬来的更加强烈。
哦,真他妈活见鬼了!
根本不用询问工作人员,其间某个厅外站着一溜穿着纯黑色的保镖,就很引人注目。
他低着头,不敢去看旁人。
身旁的‘父亲’几乎是搀着他往前走的。
刚到芙蓉厅入口,便被保镖拦截下来。
吴云洲抬头用目光询问,尚未开口,便听到冷如岩石般的声音:“闲人免进!”
韩父虽来过大城市,说实在话,还是头一次见到保镖。
看到这种阵仗先自就腿软了,将儿子拉到一边,低声道:“朝林啊,你真的要进去么?你看看这种场面……咱们惹不起的,走罢。”
吴云洲摇摇头,毅然回到厅口。
“我是吴云洲先生的朋友,今天特意过来吊唁送行的。”
那为首的保镖目光犹如雷达,上下扫描。
脸上表情是狐疑的冷漠的不屑的。
吴云洲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打扮,这才恍然大悟。
那些日子他痛苦于自身人格上的混乱,其实至今他都尚未能笃定自己是否就是吴云洲。
对外面世界几乎不闻不问,更不用提打理这陌生身体的外表装扮了。
如同梦魇一般的现实,一切都令他那样失望……
从些人黑色的墨镜倒影中就可以看清了。
陈旧的夹克外套,膝盖处隐约发白的牛仔裤,一双磨损的厉害的廉价皮鞋。
根本不象旁人那样穿着黑色笔挺的西装。
这样普通百姓常着的便装,在这个厅外的其他地方或许根本不足为奇,然而在这些人面前,却显得异样的格格不入。
从他身边施然进入厅中的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个个打扮入时,从头到脚精心修饰过。
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些人,仿佛不似来吊唁的。
他们夸耀着财富,相互攀比着,如同参加一场盛大的交际晚会。
在这种情形之下,被保镖拦住,反倒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每个经过的人都会将视线毫不吝啬的投向他。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难堪过,这些人仅仅用眼神就可以当众羞辱他。
而这一切的源头之只因为贫穷。
贫穷……
对他来说,还真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新的人生尚未开始,便已经亲身感受到这种苦涩的滋味。
“发生了什么事?”
一道低沉声音响起,浑厚有力,有一股直入人心的力量。
继而有几个人从外面走进来,来到厅口,站在吴云洲的身旁。
“这位……说是来吊唁吴云洲先生的,看起来似乎……”保镖欲言又止。
“哦?”
立时,吴云洲感觉到几道迫人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
他深吸一口的气,尽量表现淡然。
如果他听不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的话,那么他和周德琛多年的朋友就白做了!
转头,果然看到周德琛正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他。
而他也亦然。
深色的亚曼尼服装,限量版的石英手表,衬上一张充满魅惑的男性面容,一派成熟稳重的成功男士的形象。
只是隐约飘来的Givenchy香水,配上最时尚的GUCCI领带夹,透露着一股别样放浪的意味。
吴云洲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了解周德琛的底细。
毕竟,两人也算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同伴,甚至进行过多次猎艳比赛。
这个男人跟他一样,也是游戏花从的高手。
换女伴的速度从来不低于他,只是一般行事极为低调而已。
总之,是个闷骚的不得了的男人!
而站在周德琛身旁的其他二人,也算是他的朋友,只是没有象周德琛那样熟稔而已。
他们同样皱着眉头,打量他,仿佛在看天外来客似的。
此时,在面对这样一群熟人,他反而能够渐渐的平复自己的情绪。
心中的恐惧也缓缓消散,原本紧绷着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表情变得坦然自若,看起来镇压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