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里都在传,“知更鸟”已经死了。
他们说,“知更鸟”被远山派人追杀了一天一夜,在边境的三不管地带被几十个人围着扫射了十几秒,枪声惊起林中飞鸟一片。
而警方线人传来的消息里则称,“知更鸟”只是死于一次寻常的街头火拼。
没有人知道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听到老阮开口,于白青的脸上面无表情。他喉头滚动,却什么也没说。
他后来仔细一想,其实那时候就已经有预兆了。
“老白”越狱后,刑侦部门的线人与“知更鸟”进行了最后一次情报交易,要求对方提供“老白”在黑|市购买炸药原材料硝/酸/铵时的买卖人信息。
即使有网安协助搭建的安全岛链,线人和知更鸟之间的沟通仍然不算百分百安全。对方只知道与自己联络的是警方,却不知道每一次具体由谁来担任联络人,警方也无人知道“知更鸟”的真实身份。
为了避免信息泄露,每一次上线,双方都只负责发送和接受加密文件,从不多谈一个字。
然而就在那一次,情报交易结束后,于白青的线人头一回收到了对方发来的非编程语言。
“知更鸟”在终端下线的最后一秒,在安全岛上传了一行文字:【Au revoir】
——法语的“再见”。
“这家伙居然死了?”
章昱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刑侦部门还好,追查的大多是本地个案,需要跨区域联合作战的次数比较少。而章昱所在的禁毒支队经常需要与跨境警方来往,情报对于他们至关重要。
“知更鸟”的死对于缉毒出身的他而言,与晴天霹雳没什么不同。
把黑暗当作保护色,惧怕光明的,不只有阴沟里的蛆虫,也有游离在两者之间的毒蛇。他们藏于阴影,见不得光,也永远不可能成为英雄。
就连死亡也是安静的。蜕去外皮,一切存在过的痕迹被抹灭,一行代码概括了一个人的一生。
“……无论怎样,还是等咱们看了现场再说吧。”阮天杰一句话打破了会议室里的寂静,“就算‘知更鸟’还活着,他也只对之前那桩案子熟悉。如果真是模仿作案,估计找他也没什么用。”
“老阮,你明天带人去趟槟洲,把去年的卷宗调过来。”章昱说,“你们几个带上技侦的人明早去现场,高新区的老赵处理事情草得很,你们盯紧一点。”
交代完队里的各项工作,他想了想,挑眉看向坐在最后一排的那尊大佛:“老于,明早你和我去受害者家?”
于白青:“都行。”
他本身就是个话不多的人,唯一需要说话的场合现在都被“八爪鱼”给占了,他自然能闭嘴绝不多废话。
眼看章昱没什么别的事要交代,于白青捞起制服,拉开椅子站起身:“走了。”
“......”
章昱颇有些啧啧称奇,他转过头问阮天杰:“这家伙每次开会都提前走,还是只是开我的会早退?”
这还是阮天杰第一次见于白青走得那么匆忙。看着于白青大步离开的背影,他突然反应了过来。
小晚这时候还在小吃街摆摊呢,老于那么快就跑没影了,肯定是赶着去接他弟了。
在路口找了个停车位,于白青脱下警服扔在车里,沿着人头攒动的小吃街开始朝应晚的摊位走。
应晚卖衣服的小摊就在城隍庙的旁边,左边是家盲人推拿,右边是个瞎子算命。应晚说他们几人情况差不多,平时应该比较聊得来。
从城隍庙前看灯会的人群中挤出来,于白青找到应晚的小摊,发现摊上的商品和零钱罐都还在,他弟人没了。
眼皮倏地一跳,他走到正给人算卦的小胡子跟前,沉声问:“你隔壁的摊主呢,知道他去哪了吗?”
听到于白青发问,小胡子抬手推了推脸上的圆形墨镜,神色一片茫然:“这位老板,我啥也看不见啊。”
于白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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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是周末,小吃街附近的人流比工作日多出不少。
城隍庙这几日有灯会,门口全是前来祈福和猜灯谜的游客和小情侣。生意最好的是对面卖烤串的烧烤摊,烟雾缭绕的摊位前挤满了客人,整条街弥漫着牛羊肉的浓郁香气。
就连应晚隔壁的推拿铺和算命摊生意也跟着好了不少。一群大学生排在算命摊前,手中握着各自抽到的签,满脸兴奋地等着算命先生给她们算运势测桃花。隔壁搞推拿的大哥也正撩着袖口,一边用力给凳子前的大妈按摩肩颈,中途还不忘和顾客聊些家长里短。
周围人声鼎沸,热闹地不行,应晚就这么被夹在中间。
他的摊位前立着块木纸牌,两行大字非常醒目,“盲人小本生意,10元/件”,他哥写的。
纸牌前放着个装零钱的小罐子,罐子上贴了个“找零自取”,也是他哥写的。
他哥的审美的确不太行,从批发市场进的衣服不是大红大绿就是款式过时,根本卖不出去。
偶尔有结伴路过的女孩子,见这位眼盲小帅哥可怜巴巴地守着冷清的摊位,一边凑上来偷偷给他拍照,一边还会在摊位面前的零钱罐里放上几块钱。
每当罐子响起投掷硬币的叮当响,应晚就会笑着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