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黎栀叮嘱道:“也有可能是我们自己吓自己,这些事情先不要对外说,如果真的有异常,我会告诉娘亲的。”
若是从肆月轩搬走,黎栀只能住那座客院,还得让府里的下人重新收拾打扫、搬东西,太麻烦了。
黎栀刚刚回府,不想大费周章,也不想再劳烦沈氏。
她打算在肆月轩再住两天,如果还有奇奇怪怪的事情出现,她要么搬走,要么让沈氏请道士来府里做法事。
谷雨去取月银,其他三个丫鬟散开,各忙各的事去了,修支摘窗的小厮也离开了,黎栀下意识走到窗边,从外边打量着支摘窗。
也是,整个院子都有打扫和修葺,支摘窗肯定没有坏,不然沈氏也不会让她住进来。
就在黎栀准备进屋的时候,余光看到一处,她脚步一顿,弯腰捡起地上的两片叶子。
黎栀转身对比着,是流苏树上的叶子。
刚好两片,是巧合吗?
用晚膳前,黎自修从青松观回来,去到福安院,把匣子递给黎栀,“鑫元道人说这个青玉镯子没有问题,也开过光了,你若是想留下,就留下吧。”
黎栀问道:“爹爹,鑫元道人还说什么了吗?”
黎自修道:“他还说此镯好像是个法器,但他道行不够深,看不出所以然来。总之,佩戴此镯有益无害,无须担心。”
黎栀眼睛一亮,和鬼差大人的话对上了。
闻言,沈氏也放心了,“没有问题就好。”
黎栀“嗯”了一声,打开匣子,放心把镯子戴到腕间。
黎自修坐下来,呷了口茶,“只只,昨夜休息的如何,住在肆月轩可还习惯?”
黎栀笑了一下,实话实说,“有些不习惯,不过时间长了应该就好了。”
黎栀的院子,是府里最偏僻的地方,黎自修道:“肆月轩到底太清冷,让你一个姑娘家住在那里不合适。不如,把你和让儿的院子换一下,你来让儿的院子住,怎么样?”
黎栀正要回答,这时,门口响起脚步声,黎蝉来了。
黎蝉走进来,脸上挂着笑,“父亲,您回来了。”
黎自修颔首,“阿蝉,晚膳都要摆好了,怎么现在才过来?”
黎蝉笑着道:“听说您和母亲在和二妹妹说话,我就想着晚一会儿过来,好不打扰你们。”
黎自修原本以为,知晓自己是冯家的孩子后,黎蝉会惶惶不安,会害怕自己被送走,会常出现在他和沈氏面前来“争宠”,可是,黎蝉没有这样做。
昨天晚上黎栀回府,黎蝉没有出现,今天晚上更是赶到饭点才过来,把与沈氏和他相处的机会,都留给了黎栀。
黎蝉如此懂事,黎自修自然满意,歇了把黎蝉送去庄子的心思,“都是一家人,谈何打扰?”
听到这句话,黎蝉低下头,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看到她的动作,一旁的黎栀一愣,黎蝉这是哭了吗?
黎蝉一落泪,沈氏跟着眼眶红了起来,忙拍着黎蝉的手安慰道:“你父亲说的不错,咱们就是一家人,你以前是黎府的大小姐,现在还是!阿蝉,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娘的女儿,这是不会改变的,你就放心待在府里!”
黎蝉啜泣出声,用力点头。
望着这一幕,黎栀突然想到了四个字,母女情深。
可是,她才是沈氏的亲生女儿啊!
垂下眸子,黎栀安静的没有出声。
黎自修发话道:“好了,不哭了,用膳吧。”
因着方才那一遭,饭桌上很是安静,气氛是黎蝉被破坏的,于是,她主动道:“父亲,刚才我听到您好像要让二妹妹和三弟换院子?”
黎自修沉声道:“是,肆月轩偏远清冷,只只住在那里我不放心,刚好让儿不常在府里,就让他们姐弟两个调换一下。”
黎蝉一副体贴的口吻,“三弟是男子,让二妹妹住三弟的院子不合适,父亲,不用这么麻烦,若二妹妹住不惯,干脆让我和二妹妹换吧。”
听到这话,黎栀忙道:“不用,大姐姐,我没有住不惯,肆月轩挺好的。”
光听名字就能听出来,肆月轩再好,也比不过锦宁轩,这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要想让黎自修和沈氏对她产生怜惜与愧疚,换院子是必须的。
黎蝉嘴角噙着笑,“二妹妹,锦宁轩离福安院近,母亲都见了我十四年了,早就烦了,倒是你搬过来,能多和母亲说说话,母亲也会更高兴。二妹妹,你就应了我吧,刚好我也想换个院子住一住呢。”
黎栀无奈笑了下,“真的不用,二姐姐。”
黎蝉看上去有些委屈,“二妹妹,你若不答应,我实在是过意不去,锦宁轩本该就是你的!”
黎栀眉心微微皱起,很快又送开,她怎么感觉事情的走向不对劲呢?
换住所不是碰碰嘴皮子那么简单,为了接她回府,无论黎自修还是沈氏,这段时间都没闲着,黎自修去冯家找到她,把她带回长安,沈氏则是给她打家具、布置院落、裁新衣,这种情况下,若她答应了,又是好一通忙碌。
其二,这是她回府的第二天,不管是和三弟黎让换院子,还是搬去锦宁轩,都不合适,会影响她和黎蝉、黎让日后的相处。
最重要的是,如果黎蝉真心想和她换院子,为何不在她回府前换呢?
自发现孩子抱错到黎栀回府,足足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但沈氏还是让她住进了肆月轩,说明沈氏并不打算让黎蝉从锦宁轩搬出去。
黎栀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她不能答应。
黎栀笑了笑,“大姐姐,爹爹娘亲刚才才说我们是一家人,你现在又说这些见外的话,是不是没把我当一家人啊?”
黎蝉忙道:“怎么会?”
黎栀接着道:“我想着大姐姐你就不会这样。不过,你说娘亲看你看烦了,远香近臭,若我和你换院子,要不了多久,娘亲肯定也会嫌我烦的,所以就委屈大姐姐你继续住在锦宁轩吧。”
沈氏笑出声,“你这丫头,我哪里会嫌你们烦?”
黎栀撒了下娇,“娘亲,我开玩笑的嘛!我这不是怕大姐姐非要和我换院子吗?如果我刚回府,就把大姐姐从锦宁轩赶走了,这多不懂事啊!”
其实沈氏也不赞同黎栀和黎蝉换院子住,既然要一碗水端平,她便不能让黎蝉从锦宁轩搬走,再者,黎蝉是她养大的,她也明白黎蝉内心的不安。
沈氏道:“不想换就不换吧,这样阿蝉也不用来回折腾了。只只,你住让儿的院子吧。”
黎蝉只好道:“母亲,我不怕折腾,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担心二妹妹住不习惯肆月轩。”
“大姐姐,我是不习惯,但并不是因为肆月轩不好,而是因为我是第一次住这么大的院子。”黎栀抿唇笑了下,不好意思地道:“在冯家的时候,冬天我也只有一床被子,厢房里堆满了东西。所以,我觉得肆月轩真的很好,院子又大,里边还有很多花花草草,我很喜欢的。”
黎自修和沈氏对视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肆月轩是整个府里最偏僻的院子,可他们的女儿说,这是她住过的最大的房间。
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太无能,黎自修恨不得一日都不休息待在御史台,好多拿些俸禄,买个更大的府邸,把府里最大的院子留给黎栀。
沈氏也眼里含泪,“只只,是娘对不起你,当初没有保护好你,你受苦了。”
黎栀弯了弯眸子,拿帕子给沈氏擦眼泪,“娘亲,您别这么说,都说先苦后甜,女儿现在不就过上好日子了?”
黎蝉攥紧手里的帕子,注意到沈氏看黎栀的眼神好像更慈爱了。
她试图重新吸引众人的注意力,“二妹妹,是冯家人对不起你,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你就搬进锦宁轩吧,这是我对你的补偿。你不答应的话,是不是不愿意接受这份补偿?”
不等黎栀回答,黎自修摆摆手,示意黎蝉不要继续说下去了,“只只是个懂事的孩子,哪里需要你这样补偿?”
“阿蝉,这件事不要再提了,你也不要多想,安心住在锦宁轩就是。”
黎蝉一口气没上来,感情她那么多话是白说了,委屈的样子也是白装了,说的她嘴巴都渴了,到最后,懂事的人竟然变成了黎栀?
黎蝉不情愿应下来,“好,父亲。”
回到肆月轩,时间还早,黎栀觉得无聊,又没什么事情可以做。
谷雨出主意道:“小姐,明个您去老爷的书房借些书,闲着没事的时候也可以解解闷。”
黎栀轻叹口气,“我倒是想看书,可我好多字都不认识。谷雨姐姐,你说,要是我让爹爹给我请个夫子,教我读书认字,能行吗?”
谷雨道:“小姐您如此上进,老爷应当会答应的。”
黎栀又问道:“白天的时候,我记得你说大姐姐也在书院读书,她是在哪个书院啊?”
谷雨道:“大小姐在慧芳书院读书,里面招的都是女学生。”
黎栀又惊又喜,女子竟然也可以去书院读书,那她可以去吗?
不过,眼下需要解决的,是要弄清楚肆月轩里有没有脏东西。
害怕肆月轩有鬼,黎栀昨天晚上裹了一夜的被子,出了好多汗,今天晚上她必须得把事情弄清楚。
沐浴后,仗着有锁魂镯在身,黎栀壮着胆子朝院子里走去。
来到流苏树下,黎栀腕间的锁魂镯没有任何反应,趁院子里没人的时候,黎栀又轻声念了口诀,可锁魂镯还是没反应。
鬼差大人告诉过她,有邪祟近身的话,锁魂镯会发热示警。
黎栀一头雾水,难不成她猜错了,这棵流苏树没有问题?
可是,流苏树没有问题的话,又是哪里有古怪呢,地上又为什么会有流苏树叶?
沿着肆月轩逛了一圈,黎栀也没发现异常,回到流苏树下,花坛里清幽的花香扑鼻,黎栀嗅了嗅,抬头望天,发现今夜的星辰很是璀璨。
好久没看过星星了,黎栀在石凳上坐下,仰望着星空。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它们是不是永远不会有烦恼?
黎栀想起了晚膳时发生的事情,心情有些不舒服,早上的时候,她对黎蝉对印象挺好的,可晚膳时黎蝉说的那些话,她又不得不多想。
和黎蝉如亲姐妹一般相处,黎栀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还有,许是她和沈氏相处的时间太短,黎栀能感受到,沈氏最疼爱的女儿,不是她。面对她,沈氏更多的是补偿和关怀,但与黎蝉在一起的时候,沈氏流露出的,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心疼与怜惜。
沈氏口口声声说黎蝉也是她的女儿,黎栀知道自己不应该不高兴,可她控制不住情绪。
黎栀咬了下唇,是她太贪心、太小心眼了吗?
有些烦躁,黎栀不想回去睡觉,一手托着腮,坐在树下发呆。
夜里,风起,阵阵春风吹起她肩头的细发,长发随风扬起,少女莹白的颈子露了出来。
想事情想入了神,黎栀没有反应,然而,“哗”的一声,簇簇树叶突然落下,落在她的发间和肩头。
是流苏树叶。
黎栀一怔,茫然抬头,抬起头的那一刻,她脸上的迷茫化为了震惊,眸子越瞪越圆。
她是眼花了,还是又撞鬼了?
高大的流苏树上竟然有一个年轻男子,少年不知何时出现的,一身锦袍,靠坐着枝干,身形如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