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璟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射中,费了好大劲才把将人搂进怀里揉搓的冲动压了下去。
见小孩儿局促不安,他难得纡尊降贵主动搭话,“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打伞?”
说着,他眼中不自觉带了几分笑,调侃道,“搁这儿拍苦情剧呢?”
沈清竹有些不好意思,抱着书包的胳膊不自觉收紧,他抿了抿唇,小声回答道,“出门太急,忘了。”
顾君璟也就随口一提,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沈清竹抿了抿唇,试探性喊道,“陛下?”
顾君璟疑惑扭头,“嗯?”
“您不记得我了吗?”沈清竹注意到他的表情,语气有些紧张。
司机忍不住往后视镜瞥了一眼,仿佛后排坐着的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自家老板......则是那个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渣男“乾隆”。
顾君璟反问道,“我们之前见过?”
沈清竹好不容易恢复些许血色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心也坠入谷底。
他强忍夺眶而出的眼泪,声音却控制不住地有些颤抖,“抱歉,我认错人了。”
顾君璟心情莫名烦躁,皱着眉的模样看着特别吓人。
车内气氛瞬间凝固,司机目视前方,认真开车,再不敢往后看,生怕成为城门失火时被殃及的那条池鱼。
顾君璟可不是好性子,换做平时,肯定直接把人丢下车,眼不见心不烦。
但瞅着沈清竹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和瑟瑟发抖的身体,又狠不下心。
他沉默良久,丢过去一条毛毯。
沈清竹猝不及防被蒙了个正着,刹那间他想起上辈子那个下雨天,顾君璟也是这样解开身上披着的华贵大氅兜头盖到他身上,然后将他抱上马车,带回府找太医帮忙医治的。
沈清竹鼻子一酸,眼泪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紧接着脑袋被人轻轻敲了两下,凶巴巴的声音从毛毯外面响起,“不许哭,再哭就把你扔下去。”
这相似的话语让身旁坐着的成年男人逐渐跟记忆中骄矜傲气的小少年逐渐重叠,沈清竹噗嗤一笑,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但他怕真的被抛弃,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身体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隔了十八年,他终于又找到陛下了。
虽然陛下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但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陛下。
毛毯被人掀开,然后披到身上。
沈清竹泪眼朦胧,只模模糊糊看到顾君璟的脸。
紧接着,他腮帮子被轻轻捏了一下。
顾君璟略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和缓了许多,“张嘴,不知道疼?”
沈清竹垂下眼眸,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上投射下一小片阴影,他抿了抿唇,小声说道,“对、对不起。”
顾君璟盯着他水润嫣红的下唇上那几个可爱的牙印,眼神陡然幽深。
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双腿交叠换了个坐姿。
前排司机绷不住,往后视镜瞅了一眼。
要是没记错,前不久有个清纯系的小男孩儿试图勾搭自家老板来着,被残忍拒绝后哭得梨花带雨,老板满脸嫌恶,直接走人,特别冷酷。
今天怎么转性了?
难不成太阳打西边出来——哦,外面在下雨,没有太阳。
司机一边腹诽一边认真开车。
后座那边,沈清竹接过顾君璟递过来的面纸,低下头擦眼泪。
顾君璟懒散地靠着椅背,好整以暇看着头顶可爱的发璇儿和红彤彤的耳朵、以及猫崽儿用小爪子洗脸般的动作,眼中满是笑意,“你是哪家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叫顾——沈清竹,我爸是顾盛德,顾家的旁支,之前一直住在城北,上个月才在这里买了房子。”沈清竹垂下眼眸,简短回答道。
“顾盛德?”顾君璟对这个名字隐约有点印象,“盛德餐饮的老板?”
“嗯。”沈清竹点头,他攥了攥手心,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前段时间他们发现医院把我跟另一个孩子弄混,就把他们亲生儿子接回家里,我今天是来收拾东西的。”
顾君璟眼中露出几分了然。
他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没多久,特助发过来一份文件,上面写着沈清竹这些年的经历。
顾君璟一目十行看完,表情一言难尽。
盛德餐饮之所以发家,全靠沈清竹研究菜色、培养厨师、并且不断推陈出新。
而那个所谓的亲儿子顾平安做饭都不会,吃倒是利索。
但凡脑子正常的哪怕再看重亲儿子也不会跟有本事的养子离了心。
沈清竹养父母倒好,亲儿子稍微一哭,再卖个惨,立刻跟养子断绝关系,还把养子搜刮一空,只勉强留了身上穿的衣服鞋子并装着各种证件的书包。
简直不要太蠢!
顾君璟腹诽完,突然想到什么,于是给管家发了条信息。
他没记错,不久前顾盛德曾经来本家商量过入族谱的事情。
顾家跟其他墨守成规的大家族不同,女孩子同样能上族谱进宗祠,嫁进来的女人名字也不只是“x氏”这种名字都没有的类似代号般的敷衍存在,因此他们家的女孩子都特别剽悍,从没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过。
远的不说,就说顾君璟的奶奶,当初就凭实力揍翻头上的两个哥哥成为家主。
想到那一把年纪还能把拐杖舞得虎虎生威的老太太,顾君璟脸上不自觉带了几分笑。
早前顾君璟觉得盛德餐饮发展得不错,很有前景,便没有插手这件事。
现在意外遇到沈清竹,调查过后发现顾盛德那一家三口似乎都不怎么样,便打算回头跟爸妈打声招呼,让他们别随便松口,先观望观望。
沈清竹以为顾君璟在忙正事,乖乖坐着,没有出声。
直到顾君璟放下手机,他才试探性问道,“陛——先生,您打算带我去哪儿?”
顾君璟先是一僵,然后缓缓扭头,“上车这么久,你才想起来问这个?”
前排司机:“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