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敲门把方易叫醒的时候,方易还在昏昏沉沉的睡眠中没清醒过来。
“你今天不是要回家?”叶寒给他递了杯热水。
方易模糊地应了,揉揉眼睛。他很疲累,身体里累积的紧张和不安,在离开石丰艺家里之后似乎通过一场高烧爆发了出来。虽然已经过去了快一周,但他觉得自己实在还没恢复过来。他以前是个身体强壮的人,但这个身体的体质似乎并不太好,一场感冒拖拖拉拉,吃了药打了针,依旧没有好彻底。
辗转了十几分钟,方易最终还是起来了。
二舅打电话催了几次让他赶快回家处理家中留下的东西,他最后定了今天。叶寒买了早餐回来,方易迷迷糊糊地吃着,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按在自己额上。
他僵了片刻,等叶寒将手收回去,还有点呆。
“不发烧了,怎么还是一副病得快死的样子?”叶寒说。
方易张张口,心说我也不知道。叶寒的手有点凉,应该是刚刚洗过手的原因。方易不想承认那只手贴近自己额头的时候,有一种清凉的舒适感。
病中的人总是比较脆弱。身体的不适引起了精神上的倦怠,这时任何微小的关心,都能在心里被放大数倍,温暖地把人笼罩。
叶寒似乎挣扎了片刻,然后把自己碗里最后一个虾饺夹进方易的碗里。
方易小声地说了句谢谢,低头吃了。
回老家处理母亲的遗物,方易并不清楚要耽搁多久,草草收拾几件衣服就准备走。照镜子时发现脖子上的狗牙已经有一半都变了颜色。方易把它拈起来细看,已经有二十多根红线了,覆盖了近乎一半的表面。走出卧室时看到叶寒背着挎包,怀里抱着废柴,站在玄关打呵欠。
方易奇道:“你带废柴出去干活?我要和它一起回家的。”
“不干活,跟你回家。”叶寒说。
方易愣了一会儿,笑了:“不用担心我,我带上废柴就行。”
他颈上的狗牙太能吸引恶灵的注意,身为一个吸引源确实很危险。但废柴的叫声能保护方易。他伸手想从叶寒怀里把废柴抱走。
“我不担心你。”叶寒说,“听说兰中镇的腊肉很有名。”
方易:“……”
方家住在兰中镇,确实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腊味产地。
在车上一路摇晃,方易累得快要睡着,又会在睡着的前一刻被惊醒,一路颠簸不停。
车是普通的客运车,走走停停,车上的人越来越多,鸡鸭乱叫,气味复杂。方易抱着废柴坐在叶寒身边,脑袋晕晕地乱晃。他实在倦得狠了,脑袋一歪,靠在叶寒肩上睡了过去。
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叶寒的姿势没有变过。
待方易被几个大爷的嗓门吵醒,路程已经过了一半。
他忙直起身,拍拍叶寒的衣服:“我流口水了吗?”
叶寒:“没有。”
废柴小小地叫了一声,方易觉得很像讥笑,于是抓抓它耳朵。废柴舒服地扭扭腰,在他腿上伸展开。
在车里大声聊天的似乎也是要回家的老人,各自身边都放着装了鸡鸭的笼子。方易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他们是要回去祭祖的。
他靠着人形枕头睡了一觉,精神好了很多,津津有味地听老人们说故事。
叶寒很无聊,带在身上的《狠情总裁的男秘书》已经看完,也竖起耳朵听。
老人们讨论的是一个有不死之身的人。
兰中镇的象岭村里,二十多年前有个产妇生下了一个奇怪的孩子。女人生产的时候没来得及送卫生院,就在简陋的家里生的。接生婆把孩子抱出来的时候脚下趔趄,哇哇大哭的男婴重重摔到了地上。
人们将男婴抱起来之后惊奇地发现,虽然他脸上身上都是血,但伤口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一度停止呼吸的孩子打了个颤,又响亮地嚎哭起来。
这个诡异的事情立刻随着接生婆和在场亲戚的嘴,传遍了整条村。村里的大队干部匆忙赶过来看情况,刚刚苏醒的女人坚决否定了接生婆和家里亲戚的说法,坚称孩子什么问题都没有。她的丈夫和妻子口径一致,两人把孩子死死护在床上。
无奈来的人太多,孩子最终还是被抱了出来。年老的接生婆说你们看,这娃娃不正常。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拧断了那孩子细小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