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被痛惊醒,顿时大哭。在周围人的围观中,他折断扭曲的四根手指慢慢复位,连哭声也缓缓消了。
“怪胎!”听故事的一个女人哎呀地叫出来,“我知道!就是那个怪胎啊。我儿子说看到他从山上摔下去,虽然一身血但是什么事都没有,自己走回家了。”
有个老人嘿嘿笑了出来:“是你儿子推下去的吧?”
女人也笑了:“也不止他推,还有其他几个。就看看是不是真的不会死啊。”
那个奇怪的孩子似乎真的不会死,他骨头都摔折了,满地是血,直到深夜才穿着被血染透了的衣服回到家。几个熟悉情况的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
孩子的一家人自然而然地被孤立了。生活着一个怪胎的村子里人心惶惶,总觉不死不伤的孩子太可怕。老人扳着手指,给车上听他讲故事的人数那孩子到底死了多少次:勒颈,用石头砸,被按入江水之中,被火烧……他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最后连自己也糊涂了。
方易听得心惊胆战。
或许是因为那孩子确实不会死,于是想出这些法子的人做得也坦然,有的时候甚至是在许多人围观的时候向孩子下手的。
“当时人很多,端午。后来他从水里走出来的时候我们还鼓掌了,捆着石头泡了三个多小时都没有死,厉害哦。”老人笑着说,“啧啧,也是恶心。”
车里的其余人大多静了。人们脸上露出带着畏怯的表情,盯着那几个老人的眼神里尽是不可思议。
方易和叶寒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是同一个想法:有问题的不止是那个孩子。
这时老人突然站起来,指着车窗外大喊:“看看看!就是那里!那个怪胎的家。”
在翠竹掩映的地方,有一片突兀地空出来的土地,那里有几间小小的房子。土地似乎被焚烧过,周围寸草不生。
废柴猛地立起来,挣起全身力气喊了一声。
方易连忙把它抱紧。
那房子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影。人影纷纷抬着头,空无一物的眼眶盯着在道路上飞驰而过的大巴。他们形态大多相似,影子有浓有淡,看不清楚。在这匆忙的一瞥间,方易甚至没能立刻判断出人影的概数。
他已经被耳朵里吵成一片的提示音震得头疼。
大巴很快停下,大声议论着的老人提着各自的东西准备下车。方易只听清楚他们依稀说的一句话。
“那个怪胎姓詹,是吧?啊?对不对?兰中这里就一户姓詹的吧。”
“想不通的话,回去直接问一问。”叶寒说。
两人已经到了终点站,正按照之前詹羽给的路线往前走。叶寒问了路边摆摊的人,方家确实在那个方向。
方易没应声。他现在心里非常乱。一方面自己的事情还没捋清楚,另一方面詹羽这个“朋友”的身份现在带着重重疑问,另外还有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方家就在不远处等着自己。他非常后悔自己居然答应回来。
拐了两个街角,渐渐进入了人迹稀少的山脚。走过第三个路口,两人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
正站在道边打电话的男人身材高大,容貌端正,指间夹着一支烟。他看到方易之后露出笑容,很快挂断电话走了过来。
方易愣愣地看他往自己走来,心中大吼不对,这不对!不应该是先回到方家再认亲么,这么一来他根本不知道面前的人到底是谁,随时会露马脚。
“嗯?还生我气?”男人比方易高一些,笑起来带着点倨傲和压迫感,“都过那么久了,表哥跟你道歉嘛。笑一笑?”
男人说话的时候还扫了叶寒一眼。叶寒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你……朋友?”男人眯起眼睛打量叶寒,随即又转头盯着方易。他的眼神里有一种令方易很不舒服的粘腻,像被什么东西窥伺着一样让人反感。
方易嗯了声,说这位叫叶寒,跟着来看看。
男人说走走走,先回家,都在等你了,说着十分自然地揽着方易肩膀往前走。方易浑身一僵,差点迈不出步子。这时一直跟在两人后面扑蝴蝶的废柴飞快窜过来,踩着叶寒伸出来的手跃到方易背后,嗷呜冲着那男人吼了一嗓子。
男人立刻放开了手:“你还带了宠物回来?”
方易没作声。他在深呼吸以平息背上暴起的鸡皮疙瘩。
这个自称为他表哥的男人刚刚隔着衣服,以极其暧昧的手势抚摸他的肩头。
方易只感到一阵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