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来了?”身边有大大在,方易没那么紧张。
叶寒捻熄了香,小心地收进背包:“快了,这香令它苏醒,它很快就会闻到血的味道。”
“再烧一会儿呗。”方易说,“让它醒得快一点,速战速决。”
“不行,太贵了,这一截至少三万多块。”叶寒拉好背包拉链,语气严肃。
方易默了,转身靠墙坐在椅上,懒洋洋地发呆。
“它不出来你就没办法剿灭么?”
叶寒站在张宏志床头,张宏志的左眼随着他动作转来转去,脸上发黑流血的部分开始微微起伏。
“恶灵的体内有一个核,你看不到,但灭灵师可以。摧毁那个核,它们就消失了。虚弱的恶灵体内的核很不稳定,一定程度的撞击就能破碎。但强壮的恶灵不一样,他们的核藏在身体里,灭灵师必须要准确地命中它。”
方易恍然大悟地点头。他旁观过叶寒多次灭灵的过程,除了偶尔几次将恶灵弹开后恶灵就自动碎裂消失之外,其余的每一次他都需要将手探入恶灵胸膛。他嘲讽过叶寒“好脏”,叶寒摘了手套就在他脸上乱捏,方易怎么洗都觉得还是能闻到莫名其妙的味道。
叶寒继续道:“它如果不出来,我没办法碰到它的核。”
“等于人的心脏?”方易自动进行概念切换,便于自己理解。
“差不多。灵体存在恶意值的瞬间,核就会出现。它不会自动消失,只能靠外力摧毁。恶意值大的恶灵,它体内的核也会相应地变得坚硬,不容易破坏。这是灭灵师的理论。在缚灵师看来,核是负能量的聚集,只要把这种能量转为无害的东西,即便存在核恶灵也不会有威胁。所以他们不主张摧毁,主张净化。”
方易又开始转换概念:“能量……所以核就是恶意值的集合?”
“差……不多吧。能量达到一定程度,恶灵会化出实体。在恶灵实体化的时候,核会转化为实体化的能量,这个时候核会慢慢消失。实体化的恶灵就不是我这种等级的灭灵师可以对付的了。上次的祝正义刚开始实体化,我还能应付。”
“灭灵师分很多种等级?你是什么等级?”
“……”叶寒犹豫片刻,“不说了。”
方易:“说嘛。说多点,我尊敬你就多点。”
叶寒转头看他,摇摇头又转了回去。
方易心里还有一堆问题没问出来,又不能撬开叶寒的嘴,十分郁闷。
他察觉到叶寒开始不刻意回避自己的问题,是在发现方易母亲是缚灵师之后。缚灵师和灭灵师的工作范围有很多相关联的地方,方易猜,叶寒可能是从这些关联性里找到了一些安全感。他突然间多了个想法:叶寒肯透露那么多内部信息,难道是想让我成为缚灵师,好跟他一起闯荡江湖?
方易脑子里叮地一亮,随即又立刻黯了下去:他没有缚灵的天赋。
张宏志脸上发黑的部分不断起伏蠕动,溃烂的皮肤像是被下面的物体不断拱动,左眼异常突出。
在皮肤又一次蠕动拱起的时候,叶寒猛地出手,在张宏志额上重重一拍。
嗷地一声惨叫,张宏志脸上腾起一个长蛇状的黑影。他大张着嘴,双眼翻白,待那条蛇状的黑影从创口中慌乱钻出才重重地倒了下去。
叶寒忽略了门外的拍打和询问,大步走到方易身边,转头看着地上蜿蜒而行的蛇。
那蛇在房间里不断转圈,不时昂起头吐出黑色蛇信,似乎在嗅探空气中的气味。它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向方易游过去。
它没有攻击方易,反而停在他身前,将昂起的头颅温顺地低了下去。
方易看到蛇的脑袋上有一道红色的符印,从背上延伸到尾部。
“它认出你妈妈的味道了。”叶寒低头看着这条蛇,眼睛微微眯起,“它是你妈妈收服的蛇灵,本来无善无恶,是为守住罐子里的记忆。你打开罐子时唤醒了它。如果你在罐子身边,一直没事,它不会出来。这种蛇灵没什么思维能力,很傻的,直肠子,也没什么分辨能力。”
方易有些不忍。当知道这小小的蛇灵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侵占张宏志的身体后,他不舍得让叶寒剿灭它了。
“如果不动手,等这个房间里你的血液气味消失,它就会知道收服自己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叶寒察觉他的犹豫,“失去主人的灵体会狂暴地攻击活物。那时候我和你都不在,只怕不止你们家会出事。”
“……还有呢?你还看到了什么?”方易问。
叶寒蹲下来,和那条蛇直视。蛇朝着方易的时候很温顺,察觉到叶寒的接近,立刻咧嘴吐出蛇信,眼神凶恶。
“看不到了。它本来的思维能力就很糟糕,你看,连人都能认错。”
方易却在想别的事情。
缚灵师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能收服兽灵,还能净化恶灵。他对自己母亲——方易母亲的这个职业产生了一点好奇和向往。
二姑大力捶门:“方易!喂!宏志怎么了!刚刚谁叫?方易!”
听到惨叫声的人们脸上都是疑惑和紧张。
“距离上次出事有三十年了吧?”有人小声说,“怎么回事,那妖婆的阵法没用了?”
二舅眼皮一跳,转头看是谁在说话。说话的人也不忌讳他,笑嘻嘻地问:“你懂妖法吗?你妹妹那么厉害,你会不懂妖法?”
中年人脸上的皮肤发抖,好一会儿之后才用正常语调更正:“不是三十年。上一次是二十几年前,你……你不知道的,你们都不知道。”
大姑呵地笑了一声:“不知道?你以为还有谁不知道?死的时候整片山都在鬼叫,真不知道是什么怪物。”
二舅没有反驳,跟着一起干巴巴笑了。
张宏志房内没了声音,众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又凝神去听。
楼下堂屋深处传来房门开关的声音。大姑突然哎哟地拍腿:“忘记锁门了!”说着快步下楼。
楼梯上站着个年纪大约四五十岁的男人。他头发花白,脸倒还干净,衣服穿得单薄,瘦骨嶙峋,按在扶手上的手臂骨头都快戳出皮肤了。
“子晗……子晗回来了?”男人怯怯地问。
大姑走近搀扶他:“回去睡觉,没你的事。”
男人还是抬头往上望,盯着张宏志的房门:“我知道她回来了。还生我气吗?我见见她,我跟她说……”
“死了,早死了。你儿子回来了,见不见他啊?你还认得出来吗?”女人半拖半拉,把男人拽向堂屋深处的房间,“饿不饿?嗯?还是想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