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牢房里出来,已经是酉时了,天色渐晚,今日之事告一段落,再加上枫黎身体实在不适,便直接与陈焕一起回了他那独立的小院。
枫黎一进屋里,掩紧了门一扭头就呕了一地,她胃里抽痛着,鼻间仍是充斥着那涩涩的血腥味道,脑子里陈焕割王贵人舌头的画面久久不散,她越是想忘掉那个画面,那一幕就越是清晰。
她扒着一旁的地面,胃里翻江倒海,中午进的吃食全都吐了个干净。
呕的厉害,痛苦到眼泪积蓄在眼眶里,她用力大睁着眼,眼前的物象因为泪水而模糊不清,可愣是没掉出一滴眼泪。
陈焕到底是看不下去了,他出了门,冲不远处候着的小良子道:“司公身体不适,需得先沐浴,去备热水,屋里也差人打扫一下,再端些漱口的温水来。”
吐的直冒虚汗的枫黎听到陈焕的吩咐,竟然觉得他这没什么起伏的语调里掺杂了那么一点点对她现在模样的不忍,回想一下陈焕在牢里时那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的模样,她想,陈司公大概是因为他们现在的特殊情况,所以才对她多有容忍吧。
这人可真是个瘟神……他那般折磨人时内心里真的无动于衷吗?
……
枫黎拿温水漱了口,空气中这些气味并不好闻,她有些脸弱,便一边擦着额头的虚汗一边带着些小心的意味冲陈焕道歉:“对不住司公,糟蹋了您这身子……”
本就有些胃病的身子,往后要是一直让她这样占着,见一回血腥吐一回,估计状况会是每日愈下。
虽然这罪魁祸首是陈焕自己,那血腥的场面,哪个女子能受得住?不过……枫黎苦笑了一声,也不是人家陈司公愿意和她一个小宫女互换身体,审讯逼供也是职责所在,虽说这职责……实在是让她难以苟同。
“咱家这残破之躯,糟蹋就糟蹋了。”陈焕的语气轻飘飘的,对枫黎所说的毫不在意。
没多久,院里的下人就备好了热水,利索的抬了桶进屋,还立好了屏风。
枫黎吐的有些虚,身上极度难受,但还是强撑着精神起了身,她知道自己身上各种难闻的味道混杂在了一起,说不出的怪异,让人难以忍受。
她在屏风后面,很自觉的蒙了眼睛之后才摸索着解了衣服,进了桶,洗了头,又用湿布将身上擦了个干净。
若是往日,枫黎托着陈焕这副身子去沐浴,就算是蒙着双眼什么都看不见,光凭着手上隔着布巾的触感,都能让她害羞半天,但此时刚从牢房里出来不到半个时辰,还没能完全从那些场景中脱离出来,满脑子里都是那血腥的记忆,所以实在是没有这些心思。
她头脑有些混乱,很快就结束了沐浴。
陈焕知今日自己动了刑,身上也都是血腥味,便也以相同的方法简单的擦洗了下身子,从里间出来,没想到枫黎已经叫人上了晚膳,正坐在桌前等着他。
“胃口倒是好,现在也能吃得下?”
陈焕话里还是带着刺,枫黎听了无奈的笑笑,吃不下能怎么办?觉得反胃能怎么办?任凭身体虚弱下去吗?
她一开始还奇怪陈焕为什么会有这么严重的胃病,现在知道了,这人若是每日都面对这样的活计,时间久了,胃能好才是真的奇怪呢。
“我让小良子上的都是清淡的小菜和粥,司公多少吃一点吧。”枫黎说话声音很轻,少了些今天早晨时的活力,有些蔫了下去。
与她同桌而食的,是个那般……残忍的人。
枫黎压住了对于陈焕的恐惧,面上不显,内心却始终提着一口气,摆在桌面上的手还是有些发颤,她便将手放倒了桌下。
陈焕长期以来早已经习惯了牢里那些血腥,上完刑虽然会有些不舒坦,但沐了浴洗去了一身味道之后,却也不会因为进了刑房上刑而吃不下饭去。再加上枫黎那皮囊每天饮食规律的很,到了时间自动的开始咕噜咕噜的响,胃口就更是好了,也可以说,陈焕已经好些年没有过这么好的胃口了,不仅没有吃多了反胃,反而一改以前食不遑味的状态,吃嘛嘛香。
枫黎就比较惨了,吃了两小口菜、喝了小半碗米粥就已经很是勉强了,她揉了揉有些不舒服的胃口,喝了几口温水压下了有点翻腾起来的恶心感觉,独自起了身斜倚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