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人都被赶了出去,雅间里就只剩清柳一人还坐在案边弹琴。
江砚祈起身将窗户打开,好让夜风将浓郁的脂粉香吹走,然后就靠在窗边、隔着一层轻纱看清柳弹琴。也不知是他的眼神太过认真,让清柳十分紧张,还是出于其他原因,这流窜在房里的琴声都称不上动人。
江砚祈捏着酒杯,迈步入了轻纱内,随意地坐在了案前。他的视线落在琴上,又不动声色地落在了那双弹琴的手上。
楼内的小倌不论冬夏皆穿广袖,如此便可拂袖抬手间露出藏于袖中的纤细手腕,让恩客一把拽住。今日的清柳自然也穿了广袖。他的手腕悬于琴面,从指尖到手腕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倏地,江砚祈笑了一声。
“铮——”
一道刺耳的声音从琴面上响起,清柳浑身一软,忙退后磕头道:“小郡王恕罪,小郡王恕罪!”
“这是怎么了?我有那么可怕吗?”江砚祈伸手按住颤动的琴弦,顺势勾起那一截断弦,似笑非笑地道,“瞧也不敢瞧我,弹琴也不安分,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莫非……”
他故意停顿,如愿地看着清柳从后颈到背部那一片藏于轻薄衣衫后的肌肤都紧绷了起来,他笑了笑,“莫非你不是这楼里的小倌,是个杀手?要来暗杀我的?”
“奴不敢,不敢的……”清柳慌忙摇头,“奴不敢存了害小郡王的心思,只是今日……今日身子不舒服,所以心不静,才弹得不好,请小郡主恕罪,奴立刻重弹!”
清柳不敢擦汗,抬手就去整理琴面,他心里着急,动作也大,不能像方才那般谨慎遮掩,衣袖缩退间,叫江砚祈彻底看清了他手腕上的痕迹。
江砚祈眼神一凝,猛地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拇指摁在那伤口处,轻轻抚了两下,好奇道:“这是什么?”
“这是……刀割的吧?”
凑过来看好戏的岑乐沂替他解答,又凑近些看了看,啧啧道:“瞧这伤口,割得还不轻,是冲着要命去的。你说说你,才多大啊,何必寻死呢?”
清柳使劲儿缩手,就是纹丝不动,他没办法,只得心慌意乱地道:“二位爷误会了,并非是奴要寻死,是……是……是楼里有些客人就喜欢这个,奴收了银子,自然要听客人们的话。”
他红了眼,泣声道:“这伤疤丑陋,污了二位爷的眼,奴知错,二位爷要打要骂要杀,奴都认了,还请二位爷莫要告诉妈妈,奴求二位了!”
“我们也没说要告你状啊!”岑乐沂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觉得他有些可怜,便凑近了跟江砚祈说,“易安,他说的对,有些人真有那腌臜爱好,他们也是没法子,你要是不喜欢,咱们换一个人过来。”
江砚祈听着他说话,眼睛却看着清柳,片刻后才松手道:“成,下去吧!你家妈妈要是问起,就说爷和世子要喝酒聊天,不喜欢旁人打扰。还有,你今夜是被我买了的,回去洗洗睡,敢去伺候别人,爷杖杀了你。”
清柳闻言心里却是一喜,连忙道:“奴听话,奴这便回屋,多谢二位爷!”
见他脚步匆忙,好似这屋里住了两只恶鬼,岑乐沂很不是滋味地道:“易安,你这是把人吓到了。”
江砚祈冷嗤:“的确是吓到了,但原因怕是不如表面简单。”
见江砚祈倒了杯酒,神色冷凝,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岑乐沂转了转眼珠子,有些犹疑地道:“易安,你……今儿是来喝花酒的吗?”
江砚祈心里一跳,不动声色地调笑道:“怎么这么问?我不是来喝花酒的,难道我是借机把你约过来幽会的?”
见他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岑乐沂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忐忑,他也说不清缘由,嘟囔道:“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你好像有什么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瞒着你?”江砚祈踹他,“姓岑的,喝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