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问。”林树丰忙不迭地说。
杨:“你把江心白拉进来干什么。他到底能帮你什么忙。”
林:“……”
他脑瓜子里飞速地转。
看杨广生这是有松动的意思。
要是说自己私下找到当年那人的孩子,做替罪羊用,盘算着时刻准备动手做掉他,杨广生还能饶了自己吗。
这是表衷心局,可不是坦白局。
“……啊,”林树丰尴尬似的笑笑,不安的神色倒也合理:“我就是……下工厂的时候,看见他挺好看,大概是你的菜。正好那时候老杨不是想给你换个助理吗?也是赶巧了,这孩子长得乖,人又贪财,我就想着收买了放你身边给我打点小报告什么的……哎,但他真没什么用,太年轻,那么快就被发现了。草包似的。”
杨广生打量他的表情,把烟放在唇边,撑了会儿,似在思考。
“你这个小间谍,早都被我看穿了,就已经是弃子了吧?你为什么还要告诉他疗养院的事,为什么要让他上山?这有点奇怪吧。是不是你还有什么阴谋?”
“当然不是。是他……嗯,是他自己问我的。”林树丰被对方思考的眼神看得发毛,马上说。
“他自己问的?”杨广生笑了声,“他明知道我回家了,为什么还会问你这个。你觉得有逻辑吗?”
杨广生的眼光在文件夹上扫了一个来回作为一种威胁性暗示。
“你电话不通,他就想问问我。就是这样而已。”林树丰想好了对策,嘴就顺了点,“之前他跟我说要回江城,我就发现了,他喜欢你。嗯……对,他是为了你去的,我可没想再用他干什么啊。”
杨广生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笑容变怪了。
杨:“你知道他喜欢我。所以你告诉他我死在哪儿。是吗。”
林:“……啊?”
杨:“你心可真是太好了。”
林树丰看着那个怪笑,有点疑惑。不过,他脑子慢,却并不是完全没有。他马上联系到了那件奇怪的事上去——杨广生将计就计之后却又马上出动救援队的事。
他挺直了后背,还下意识松开了杨广生的手。
“你是因为……”
“可以。”杨广生却突然转移话题了,“我可以考虑‘暂时’不把这些东西公开出去。”
林树丰轻抽了一口气,马上又握住他的手:“广生!我……”
杨广生抽出手站起来,走到林总经理宽大的老板桌前,手指在桌面上逡巡。
看到他这个动作,林树丰便立刻想到这是要废权的意思,嗓子一紧:“广生啊,不说对你,对商管部的工作,我可是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来可是可指摘的。”
“哎我操。”杨广生气笑了,忍不住说了脏话,“林树丰你这人可真是神了。我经常啊,都不知道怎么接你的话。你要我死,现在又提什么可指摘。我没法接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骂你得写小作文。三言两语说不全,总觉得对你有所亏欠。”
林树丰抿着嘴怒目。
杨把注意力放在桌子上的笔筒上,从里面拿出一把轻薄小巧的裁纸刀看看,放回去。又在桌子上的一份文件上把卡着的名贵钢笔拿下来,摘掉笔帽,摸了摸锋利修长的裸头。
然后他转过来走到林树丰身边。
林树丰看看钢笔,又看杨广生:“保证书?我写。”
他想去接过钢笔,杨却把手撤了下,没给他拿到。
林树丰面露疑惑。
“我的命债,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什?”
杨广生拿着钢笔靠近他的脸。林树丰下意识弹起屁股后退一截:“你要干什么!”
“别躲。”
林的眼珠子睁圆了,跟那个笔尖移动。
杨广生用那个笔尖戳到他的脸,他就先抖了一下。不过杨广生只是表情阴霾地从他脸颊到脖子上画了一道。
他吐了口气。
“从这,到这。你自己来。”杨广生抓着钢笔在空气里做了个快速比划的姿势,“深一点,要出血的。浅了不算,我会让你再来一次。”
“杨广生你他……疯了吧?”林树丰摸了一把脸,“你让我自残啊?什么,什么命债。你这不好好的吗?”
杨没跟他争辩,只是弯腰把钢笔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顺便敲打了两下放在一旁的文件夹。
“按我说的做,或者身败名裂,一所有。你选吧。”
林树丰看着面前摆着的两样东西。
杨广生转身走到老板桌前靠着,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看戏的样子。
“……”
沉思良久,林树丰绷着脸抓起钢笔,看杨广生:“如果你说话不算数呢。我划完了,你还是给我交上去了,我怎么办?”
杨广生回答:“你不做,我现在就找律师提起诉讼。怎么选你自己掂量呗。”
“你。”林树丰脸上的肉哆嗦起来,愤怒和恐惧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
又过了一阵。
他吐了口气,再问:“是只要出血就行吧。”
杨广生做了个手刀在自己脸上比划路径:“整个过程都要扎进去划。你别跟我玩文字游戏,赶紧的吧。我还有别的事。”
又又过了一阵。半点的钟声响了一下,也敲醒了林树丰,让他下了决心。
孰轻孰重,当然一目了然。更何况钢笔是在自己手里的……就当不小心戳了一下,反正只要出血不就行了吗。
不过他高估了自己。钢笔在脸上压深一点他都觉得紧张,扎进脸里去他是真做不到。
他听到杨广生的嘲笑声:“废物。”
他咬咬牙,抬高笔尖,刺下去。
“哎呀!”他叫了一声。然后他把笔摘下来,赶紧摸摸脸:“出血,出血了吧!”
杨广生撑住身后的桌子:“真聊。我可走了啊。叫个滴滴去法院。”
“……操!”
林树丰闭上眼睛。他豁出去了,忍痛划自己的脸。他发现了,越纠结越下不去手,他得长痛不如短痛。可那笔尖在自己脸上割了一小截他就卸了力。他是个正常人不是疯子,趋利避害是本能。
杨广生,他就是想看我笑话的。
……他在笑呢!这个刻毒的混账王八蛋鳖孙子……多应该死的人啊?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呢?王八蛋!!!
“还是我帮你吧。”声音突然贴着他的头皮传来。林树丰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杨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从他手中抽走了钢笔,顶在他的脸颊上。
林树丰抬眼睛看着他,吞口水:“杨广生,你知道这可是故意……啊!!!”
杨的手一挥利落地甩出去,血点子和墨点子混着撒在沙发、茶几和地上。林树丰觉得头皮刷一下麻了,脸皮脖子豁了,他铁活不成了。他狼嚎一样惨叫着,这下别说办公室门外,这层楼恨不得都要听见了。
杨广生握着钢笔,垂头看着林树丰。他手腕袖口,胸襟和裤子上也都甩着红色或黑色的点点。
“杨广生!!!”门咣地一下子撞开了,林树雅冲进办公室,看见这场面脸一下就白了,叫着行凶者的名字抡了一个嘴巴,给他打得猝不及防地往后栽了两三步。
杨广生用手背擦擦肿胀火辣的嘴角,转头看她。
林树丰立刻哭得更惨:“姐啊你怎么才来!我以为你不管我了姐……这小子要杀我!”
林树雅一把推开他,冲杨广生大声吼道:“怎么,不装了啊!这是要杀我全家?!”
“是林树丰想要我的命。”杨广生说。
“到底是谁手里拿着凶器呢?”林树雅跟他对峙着,眼圈红了,声音尖锐:“你想算账也应该先跟我算。是谁把你当亲儿子照顾的!我可怜你小小年纪缺少疼爱,结果却让你装疯卖傻在背后捅了一刀!血债血偿?!那你是不是应该先还我一命?!”
杨广生紧握着钢笔,沉默不语。
门大开着,正到了午休时间。几个员工留在工位上休息,见这阵仗就悄声息地站起来,溜掉了。
但他们肯定是在一个不远不近隐约能听到直播的地方。
这可是能上新闻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