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林翡一时也不急旁的事,只在街中慢吞吞的走着。
许久没在这繁华之地走过,林翡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京都最是人烟昌盛之地,此处又是城中商市,此处人来人往,或喜或怒,皆是生动活泼之态。
许是在北疆见惯了苦闷的画面,在荣国府见惯了那些丫鬟们雅戏,如今在这闹事之中。
林翡却觉得自己看花了眼,便是从人群中穿过,一不小心撞见一个女扮男装的熟人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嗯。
林翡想着,突然拦在周凝芳跟前,笑道:
“若是想什么缺什么,大可让家中兄弟出来才买,何必自己出来,还劳累。”
周凝芳一年不见林翡,早以为自己早淡忘了林翡,却不想突然见面,周凝芳却忍不住红了脸,也没有面对太子时的泼辣了,只满面羞红的,拽着自己的小丫鬟便跑了。
林翡一时傻眼。
但转念一想,林翡便暗道自己唐突了。
虽然旧时也认得周凝芳,但周凝芳是女子。
他一年不见,贸然打扰,只怕还吓到她来。
林翡想着,暗笑自己失礼,道自己不该去打扰周凝芳。
却将周凝芳的满脸飞红忘得一干二净,这是……周凝芳长的太兄弟,下意识的忽略吧。
穿过闹市,又走了一条巷子,转了一个弯,才见一家普普通通的铺子,林翡走进去,只见这里人倒是不少。
可见当今是有闲钱的人多,这精巧好看的花篮儿人人追捧,反倒是那些拙而结实的木篮子无人问津。
林翡想着,突然笑了,在这小店中缓缓了看了一圈,也猜不出黛玉究竟喜欢那种,就向店家问道:
“小女孩儿喜欢的花篮儿都有哪些?”
那店家见林翡穿的不俗,就连忙笑道:
“那些姑娘家家可不都爱些花儿粉儿的,您只管挑那些做的巧的花儿美的要,回去保准她们喜欢。”
店家说着,就转身拿出一个精巧的,已经不是篮子了的小巧箜篌出来,这上面还似模似样都装点了假花。
那店家只笑道:
“实不相瞒,花篮儿如今已经渐渐过去了,如今我们还做这些小乐器做摆件,看着好看,姑娘们也喜欢,也不贵,一两银子一个,您若是嫌贵,给十两银子,四十个给您也是可以的,价格好商量。”
总归是些木片柳条什么的杂编出来的,便是这些假花也只是为了多买些钱,专门用绸缎做的,但其实一个下来,也便宜的很。
唯独花儿贵些。
林翡细细接过来一看,笑道:“好是好,只是做的糙了,若是做的精细十倍,莫说是一两银子一个,便是十两一个,二十两一个也使得。”
那店家也是个机灵的,闻言连忙说道:
“这位爷,小的就实话告诉您了,再巧的也能做出来,只是太巧了,便宜了可惜,贵了又没人买。我们这做个小买卖不容易,贱卖了可惜手力,贵了我们这些苦力就没饭吃,这才折中了,好叫大家都欢喜。您若是想要好的,只管下银子定,只要银子保准做出来的您喜欢。”
林翡便笑道:“你也别耍嘴,做好了银子自然好说,做不好砸了你这店也使得。”
店家顿时苦了脸,连忙赔礼道歉,说了一车的好话。
林翡不为所动,店家无法,连忙拿出他们镇店用的几个精巧玩意儿。
一个花篮儿,一个琵琶,还有一个海棠花树,一个个假花赛真花,假物压真物,端的是精巧细致,巧夺天工。
这几样比方才林翡瞧见的不知好了多少。
林翡看了这几样的巧儿,方知店家方才所说不假,这东西若贱卖了,可真真是可惜了手底下的功力了。
林翡便笑道:“这些个好,有多少我也买了,你只管拿出来就是了。”
那店家顿时笑开了,连忙领着林翡走近内室,只见里面有精巧花篮儿十二个,各色乐器十二个,各式花树十二个。
那店家就笑道:
“我年少时曾误入一奇地,虽未能得点化,但见里面有不少稀奇古怪的精巧好东西。我本来便是编筐的,因为嫌编筐乏味,正不愿做这营生,见了那些精巧物件,我才拾起了编物为生的活儿,不过不编筐,只编这些,我也到成奇匠了。”
那店家说着,忽然低头一笑,笑道:“我这些话从来不与人说的,今日竟自然而然的说出来了,想必你必是同道中人了。”
林翡只笑而不语。
那店家也觉得自己的话荒唐,自己嘿嘿嘿的笑了起来,一边忙命人来装这些物件,将这共三十六样的东西全都小心装好,送到了林家去。
另一边则一边嘿嘿的笑着,一边搓着一双肥手,一张脸上写满了钱财二字。
林翡也不小气,当即拿了银票子过去,顿时那店家就眉开眼笑了起来。
林翡便细细的看了这人,只见这人眼里满是贪婪之色,十根手指头细细嫩嫩,不见半点老茧。
林翡便料定他方才皆是胡说。
若这些精巧物件是出自这店家之手,那眼前接钱的手,绝不是这肥嫩的,手指头一根根和肉萝卜似的肉手。
但这总归与林翡无关,林翡也懒于掺和这里面的闲事。
只是巧的很,林翡才被店家送着走到门前,就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突然跑来,拉着店家的衣摆,凄凄切切的哀求道:
“掌柜的,您就行行好吧,把银子给了我吧,我娘已经病的很重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把钱给了我吧,救了我娘,我和我娘天天都拜您的长生牌位啊掌柜的!”
那店家却瞬间翻了脸,一脚将少年踢开,阴阳怪气的冷哼道:
“滚开吧你个烂货!”
说罢,店家就回过头来,殷勤的对林翡说道:
“小少爷不知道,这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烂货,一出生就克死了亲娘,三岁就死了亲爹。他养母家原来也殷实富裕,自从收养了他,养父两天死了,家业散尽,养母也一病不起,可见都是这烂货给克的!”
林翡便笑道:“可见是个一生坎坷的,可他既然还有心去养他那病重的养母,可见心底到底没坏,你若有他家的钱,不妨还了他,要知道死人钱是最烫手的,阎王殿前可最清明。”
那店家顿时大笑了起来,似苦哈哈的说道:
“那里是我得了他家的钱,是他们还留了我一张我前年就已经还清了的条子,只是不知他爹怎么祸害留着,到好似我还欠着他们似的,天天来要,我早给清了。”
那少年闻言,顿时急了,喊道:
“什么前年的,明明是前月我父亲死时才把临终的正副三十六给你,你说一时没钱,才留了欠条子,怎么就成前年的!你赖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