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翡闻言,见少年神色不似作伪,便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
“我瞧你也是有几分孝心的,这二两银子你就拿去给你娘弄药喝也就是了,只是你心意虽好,用错了法子也不好,你若是怕养不了你娘,来林家找我也使得。”
那少年闻言深深的看了林翡一眼,捏了捏手中的银子,转身便跑了。
那店家还在林翡耳边絮絮叨叨的说道:
“这位小少爷,你怕是不知道什么是烂人,他们这等人都不学无术的,得点甜头就想要更多,您今天给他好脸色,只怕他日后日日都要去您那里要钱呢。”
林翡便笑道:“也不差那一个两个,何况他瞧着也是个孝顺的,既然是个孝顺孩子,想必心地也不会差了。”
林翡说着,便慢悠悠的走了。
那店家才笑着回去看银票。
那三十六样儿的精巧玩意儿很快就送到了黛玉跟前。
这些东西都称不上名贵二字,但胜在做工精巧细致,雅而不俗,极具美感。
黛玉瞧了喜欢,又想着自己又回到家里来住,也未曾同姐妹们道别,又见这些花样儿多,就独留下一样自己最喜欢的,余者只自己一一观赏了许久,才依依不舍的,命人给荣国府的众姐妹送去了。
而荣国府中。
彩云偷了王夫人房里的东西,反倒使得柳家母女枉送了性命,彩云也自此日日夜夜心中懊悔不已,夜不能寐,昼不能安。
何况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有风声四处飘。
偏彩云这一副心中有鬼的模样更是坐实了众人的猜想,虽然明面上无人提,可背地里少不得有人嚼舌根子。
风声传到贾环耳中,直叫贾环又喜又怕。
毕竟彩云所偷之物,是尽数给了他的,这些话旁人听了是谣言,可贾环一听便知道是真的。
只是,这压不住贾环心中的得意。
纵宝玉身边有晴雯袭人,可哪又如何?
晴雯袭人虽好,也不过是贾宝玉身份使然。
可他贾环,虽无嫡出的风光身份,但他得忠婢,见宝玉有宝,便是偷来也要给他,他还差宝玉了什么?
贾环心中得意,便悄悄拉了彩云,说道:“你素日待我之情,我深知,只是我是个没能耐的,你能为我寻来这些,我却不知今后能给你什么。”
贾环说着,直淌下泪来。
彩云只说道:“我还要什么呢。”
彩云说着,也哭了。
多日来因柳家母女的死提心吊胆,如今听闻贾环之言,彩云一直悬着的一颗心也松了。
却不想她日夜不安,早积了病在心里。
如今心一松,人也觉得眼前一圈圈的黑了起来,身体也不受控制的软到下去。
急得贾环和赵姨娘二人纷纷大喊大叫起来。
而今日恰是宝玉的生日,众人忙着给宝玉做寿。
因家中的余钱全部挪走了,这几日好不容易挤出来了几分钱,也全都用在了宝玉的生日上。
又哪有钱去给彩云去请大夫,故而赵姨娘和贾环几次三番的去催促,也没人去应承。
急得贾环越发流起泪来。
赵姨娘见贾环哭的厉害,自己也心疼的厉害,又见这些人死活不肯去叫人,便将自己攒的一些散碎银子全拿了出来,口中叽里咕噜的说道:
“都是黑心肝的,什么地方使唤你们都行,唯独我们不行,人命关天的事你们也推脱,也不怕将来轮到你们自己身上。”一面说着,一面又骂了几句。
而那些人才不管赵姨娘是说是骂,他们知道官中没了余钱,必定得了银子才肯去。
而宝玉那里此时热闹的紧。
张道士送来了四样礼,换的寄名符儿;还有几处僧尼庙的和尚姑子送了供尖儿,并寿星纸马疏头,并本命星官值年太岁周年换的锁儿。
家中常走的男女先生儿来上寿。
王子腾那边,仍是一套衣服,一双鞋袜,一百寿桃,一百束上用银丝挂面。
薛姨娘处减一等。
其余家中人,尤氏仍是一双鞋袜。
凤姐儿是一个宫制四面和合荷包,里面装一个金寿星,一件波斯国所制玩器。
可笑的是,贾环那边人病了请大夫千难万难,这边宝玉庆生,钱又不值钱了,又让人拿了钱,各庙中遣人去放堂舍钱。
而姐妹中皆随便,或有一扇的,或有一字的,或有一画的,或有一诗的,聊复应景而已。
黛玉东西送来的巧,恰好宝玉生日这日送了过来。
但黛玉说清了是给众姐妹的,送礼的也不敢胡乱送,得知今日是宝玉的生日,只连忙说道:
“你们不知道,这是先前临走不曾道别,给众姑娘送的礼,宝二爷的生日里自然是另送的。”
说着,便匆匆把礼物留下,走了。
这得了礼物的人便心中寻思。
说林家兄妹素来愚笨宝玉不睦,偏偏宝玉心中林姑娘最好,如今既然是林姑娘送来的东西,又岂能人人都有,唯独宝玉没有。
那人想着,便深觉不妥,又想着今日是宝玉生日,不比往日,又想着这些玩意儿一人送两样儿,先姑娘们调完,余下的凭她们赏给丫鬟去。
于是,那人又想着宝姑娘宽厚,便是看出这花样儿是一套三种,也不会计较。
想着史大姑娘万事皆不大留意的,必定不会留意花样儿之事。
便自作主张,将送来的三十四样花样儿中的一丛牡丹花树和一个海棠花篮给了宝玉。
宝玉拿到东西,自然喜不自胜。
也不管这里面都有什么花样,便命人就那牡丹花树摆在床边的架上,睁眼便要看见。
花篮也非要放在显眼处,日日念着。
而宝钗虽瞧出些不对,便想着黛玉绝不是这意思,而湘云只管这些东西精巧可爱,也不论其他。
唯有宝玉竟日日对着那花篮花树害起相思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