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赏花,林家和周家的马车同时到了齐家的门前,结伴同进。
齐家有四子三女,齐二小姐乳名玉姝,是嫡女。
齐大小姐是庶出,名为玉茵。
三小姐同样是庶出,名为玉簟。
黛玉入内,只见齐二小姐众星捧月的被丫鬟们簇拥着,笑容灿烂的邀请她们过去。
齐大小姐和三小姐则站在齐二小姐的丫鬟身侧,衣饰半点也不见张扬,若非身上的衣着与齐二小姐类似,到好像和丫鬟们融到一块了。
黛玉知道有些家子女多,庶子庶女在家中难过,倒也见怪不怪,惜春亦是如此。
毕竟惜春身为嫡出,多年以来倒似个陪衬,早已习惯。
唯有巧姐儿有些看不惯,却也不会去多说一个字。
只跟着黛玉和惜春慢慢的向前走,抬头看着黛玉和周凝芳说说笑笑,看着惜春一言不发。
巧姐儿拉了拉惜春的手,惜春才低声说道:
“早与你说过,出来也没什么好玩的。”
巧姐儿四处看看,见许多锦衣华服的闺秀各自聚在一处说笑,就拽了拽惜春的手,说道:
“挺好玩的。”
惜春眸光一暗,荣国府未倒时,她们也甚少被别家的女孩们邀出去。
毕竟门户相当的女孩们,会聚宴的是嫡出,嫡出邀的自然也是嫡出,可荣国府除了入宫的元春,年幼的她,根本无人可邀。
而官宦之女。
惜春看了眼与周凝芳私交甚好的黛玉,心中叹道:
闺阁女子的私交也看门第,分嫡庶,自己家里,倒还能不明显,但若是别家聚宴,嫡庶就一下子分明起来。
谁家都不想担上宠妾灭妻的名。
往往是嫡出聚一起,庶出归一类,就好比齐家的两个,丫鬟似的谨小慎微跟着齐二小姐的庶出姑娘。
她们平日里或许与齐二小姐平起平坐,可当这种时候,她们的地位就眼看着降了下去。
而门第嫡庶之后,更有一条是家世是否清白。
如她和巧姐儿,身为罪臣之后,若非黛玉护着,倒是没人前来嘲笑,她们就是全场的鄙夷交点。
惜春想着,忽然听人笑说:“薛姑娘竟也来了。”
惜春闻言,愣了一下,心中纳闷道:
薛姑娘是谁?怎么一说这三个字,众人都窃笑起来。
惜春想着,看向黛玉,却见黛玉低声说道:
“是宝琴。”
“宝琴?”
“宝姐姐在宫中盛宠不断,薛家虽未平反,但薛蟠已死,薛蝌一家却已经赦免无罪了,如今薛蝌在工部领了个差事,宝琴也是正经的官家姑娘了。”
惜春闻言,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林家的保密工作做的的确到位,外面这么多事,她竟一件也不知。
惜春想着,很想再问,但见黛玉并没有多说的意思,也不好问,只忍不住握紧了抓着巧姐儿的手。
黛玉不知惜春心中所想,她虽与惜春处的不错,但她与惜春兴趣并不相投,也称不上关系极好,也不大在意。
在林家也是不时叮嘱底下人万不可轻慢了惜春巧姐儿二人,衣食起居从未亏待过半分。
但也仅此而已。
黛玉只与众人一样,突然不笑不语,看宝琴来。
宝琴也的确配得上这个迎接,石青色的衣裙并不打眼,甚至有些太过低调,但一个柳叶式的青金云肩在身,瞬间就增了几分雍容之感,何况她本就美貌,先前的坎坷更让她多了过尽千帆后的沉静之感。
众人看她,她也微笑回望过去,倒使得几个想笑话她的女孩儿们纷纷移开了目光,不愿在看她。
宝琴也不理会,只是目光无意间看到正笑看着她的黛玉等人,宝琴顿时眼睛一亮,却是上前拉住了惜春,说道:
“你竟也来了。”
惜春说道:“我本不想来,但巧儿想来,又非拉着我来,我便和林姐姐一同来了。”
惜春说着,拉着宝琴,向黛玉说道:
“这是宝姐姐的妹妹。”
黛玉便笑道:“我虽未见过她,但我是知道她的,只是一直未曾见过罢了。”
周凝芳也在旁边说道:“生的真好,画里人似的。”
宝琴便惭愧道:“不敢当。”见周凝芳和黛玉身后有齐家丫鬟小心伺候,便知道这她们二人在齐家人看来皆是尊贵的客人。
便笑着说了几句,便去了别处,并无攀附之意。
惜春见她走开,沉默了些许,就笑称想去另一侧去观花,便留下巧姐儿给黛玉照看,自己赏花去了。实则与宝琴在另一边相见,彼此又悲又喜。
宝琴只说道:“我听说,如今只有你和巧姐儿住在林家,你们可好?”
惜春叹道:“自然不能说不好,林家虽然讲惜福养身,但吃穿用度上,林家却更为娇惯着林姐姐,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倒比在我家时更好。你也知道,林姐姐在我家比我们高一等。现在我们住在林家,吃穿用度反倒和她一样,到比在家时还好了。”
宝琴闻言,也笑道:“我想过你们,当初宝二爷惊吓过林姑娘,又驱赶过林大爷。我还担心你们在林家难过,但林家如今也显赫,我们也不敢上门。”
宝琴说着,却见惜春摇摇头,说道:
“你倒是不必担心我们,林家规矩的很,从上到下,都爱以家规行事,他们兄妹是真君子,从未亏待过我们,他们家的下人虽然也有心思坏的,但再有心思坏的,在人前也收敛的厉害,更没胆子招惹我们,我们倒是过的也舒坦。”
惜春说着,又笑道:“你怕是不知道,虽然林家二爷厌极了宝二哥,但现在宝二哥也已经自己经营了一个铺子,他还打算等能赚些银子,便典个院子,接我们出去呢。”
“可你们……”宝琴说着,叹了口气,说道:
“若你方才说的是真话,你倒是千万别出去了。她们兄妹既然是好的,便会尽力为你们谋个亲事,日后你们从林家出嫁,林家也算是你们娘家,日子也就好了。”
惜春却说道:“我不爱什么富的贫的。”
宝琴叹道:“你们虽然落难,却到底没吃过苦头,你那里知道贫贱的苦楚呢?好妹妹,你是金尊玉贵的娇小姐,他虽得了一家铺子,可你一个头面就能抵他十个铺子了。只怕你去了,几顿饭就让他赔干净了。”
惜春不语,宝琴见状,就又劝说道:
“就好比我这三十两银子,这是那些贫苦人家一年的花销,可你自己说说,三十两银子在你那里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