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的房间,住在苏家时是,搬到那个逼仄的甜品屋时也是,总是备着一个药箱的,里面什么跌打损伤的药的都有,大部分都用在了许砚非身上。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厨房水声哗哗,像倒计时的沙漏,计算着什么时间,冥冥之中有什么要到来,令他感到坐立难安。
路行手里拿着个小瓶子,对许砚非道:“把裤子卷上去。”
路行只安静的吃,咀嚼的动作也很小,垂着眉目,神色平淡。
“嘶!”
那一瞬间对他来说是难捱的,其实只是很短的时间,路行手里拿了什么东西又再下了楼,并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对自己的事都很少生气,许砚非听了后感觉心里熨帖的膝盖都不疼了,就顺势往下说:“我要是真有毛病了你还嫌弃我不成?”
许砚非往后缩了缩,在诡异的思绪中不合时宜地咽了咽口水,但嘴上还道:“小路,你才刚……对你身体不好。”
有用来治打架斗殴受伤的,有用来治游离症犯病时自残的伤,还有的用来治总被他把罚跪的膝盖的。
sp;他一边说,一边没有半点儿停下来的意思。
“小路……”
路行在他面前蹲下的时候撩了一把垂眼的额发,眼睛向上看来时成一条水墨的弧线,提着勾画出了眼角,端的有些柔媚。
许砚非跟着,也安静了下来,直到路行吃完他都没再从嘴里蹦出一个字。
路行则拧开瓶盖,倒了些出来在手上,看着是液体,但略黏稠,在掌心揉开后的气味有些刺鼻,而许砚非卷裤子卷到了一半,闻着这个气味他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看向了路行。
路行收拾好一切后从厨房走出来,没给他半分的眼神,从他面前越过上了楼,许砚非看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但没有追上去的勇气,他仿佛被什么给钉死在了原地。
路行的头垂在他的面前,后脑勺还有没睡平整翘起来的发丝,许砚非抬手帮他理了理,声音闷闷的,问着:“小路,你是不是已经想起
许裴对他的教育远不止他嘴上说的骂了两句那么简单,他也不像钟鸿远给钟明洛一顿抽那么痛快,他喜欢让许砚非在祠堂罚跪,不给吃不给喝,跪到他消气为止。
来了什么?”
路行动作没有停,手上的药油揉干了,他很自然地又到了一些,同时卷起另一条腿的裤管。
他声音淡淡地,反问:“我想起来怎样,没想起来又怎样……很重要吗?”
许砚非一时语塞,他想说重要,但说不出口,因为打私心里他希望路行想起来曾经,想起他是他的心头挂念,但他也知道对路行来说,过往的记忆比不上空白一片能给他带来希望,许砚非也想过如果路行就此失忆不再想起他也是能接受的,他甚至可以粉饰太平,就此只给路行留下快乐回忆,他们都有这个打算,并且自信满满,认为在以后的人生,有能力带给的路行是美好和幸福。
但对此,他的父亲许裴,嗤之以鼻。
许裴嘲弄道:“就你们曾经做的那些事,你们也不怕哪天人家想起来了,藏刀把你们给捅了。”
他说的是自己的经历,苏柒就对他干过这事,但他命大,可能也是苏柒下手轻了,现在还矫健活跃,不时按着许砚非在祠堂跪下,还有精力对他长篇大论。
许砚非常常反唇相讥,一场父子针锋中谁也不落下风,都拿刀子往对方伤口刺,次数多了还是许裴老皮略胜一筹,还会自我扎刀了。
同时他又刺自己的儿子,道:“我教过你很多次,不要做没把握的事。你没把握看住你的ga你当初就不该跟我提要求让你们全都搬出去住,结果呢?捅了窟窿还要我在你后面跟着擦屁股。人还没回来几天,你现在又开始在那做春秋大梦!”
“我怎么不知道,你其实是那么胆小的人,连如何面对一个ga都要瞻前顾后,存侥幸心理。”许裴:“你当年还跑到我面前来,说什么请求,请求……”他颇为玩味地咀嚼这两个字:“你还是第一次跟我服软吧?”
“可是许砚非,你跟我作对了那么久,怎么偏偏就在那个节骨眼上跟我守规矩了?”
“苏现是ga还是apha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吗?不,在我看来没那么重要,你远比我幸运,你还有时间缓冲做选择,而我当年是别选择……所以我当时期待着你真正的离经叛道一次,你到时候不必请求于我,自然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但是你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许裴玩着自己手上的戒指:“你什么时候能把我和你母亲的恩恩怨怨放下,去好好看看你自己一团乱麻的人生?”
“我和你母亲对不起你。”
许裴低声道:“而你没必要拿我们的误,再去对不起别人。”
他和许砚非,一站一跪,面对着宗祠的各位先祖,面上是许久未见的疲惫。
“你们本来就是和我们不一样的,你们不应该重蹈我们的覆辙。”
许裴陪着他在祠堂里待了很久,随后淡声让他起来吧,而许砚非跪的时间有些久,刚站起来时还有些不稳,险些摔倒,许裴及时扶住了他,视线落到他的膝盖上,叹了口气。
“跪了这么多年了,以后就不跪了,我年纪大了,没精力再跟你较劲了。”
总和许裴较劲,他认为许裴怎么能把苏柒拱手相让,怎么能亲手把一对神仙眷侣变为怨偶,他觉得他自己一定不要成为许裴,但到了最后,许砚非发现自己其实比不上他父亲。
许裴从始至终都是不加隐瞒的把目的告诉苏柒,他对他的爱分毫不假,但和他人分享的决定也是利益明晰,剖开了摆在苏柒面前。
而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