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骆兮真一下早朝,便立马去了好几个店,这才凑好昨日夜晚写下要买的点心,又从买的这些糕点中优中选优,把选好的糕点小心翼翼地装在食盒里,便提着食盒赶往了太师府,打算“登门谢罪”。
巧不成书,管事的告诉她大理寺卿秦玉秦大人也在府中。
不过来都来了,管事的请问了后沈子安后,得到了允许,便将骆兮真给请了进去,现在找个借口临阵脱逃也不好,她叹了口气便跟随着引路的侍从,穿过雅致的走廊和园林,便走到了沈子安的书房。
骆兮真站在书房门外,心中暗自骂道:唉,我这什么运气呀!出门前应该要看看黄历才是,我可真太会挑时日了……
接待客人一般都会在大堂,而像这种在书房议事的,一般都是些紧迫的,又不能让外人所知。
想到自己这样冒然前来,就是为了道歉……打扰了房内两人关于要紧事物的谈论,还真是不恰当啊……
“骆将军来都来了,还待外面做甚?”
沈子安那熟悉的声音从房中传了出来,让本来还犹豫要不要进去的骆兮真一下呆愣住了,她只好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满脸堆笑地走了进去。
“我来找沈大人要紧事要商讨,误了二位的要事实在是在下的考虑不周,抱歉了二位。”骆兮真深知先开口掌握话语权的重要性,便抢在沈子安之前先说了来意。
只可惜她忘了,沈子安可是个爱记仇的,对于盛清颜的是罚他抄书;对于骆兮真……他正在等,等一个“报复”的机会。
但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沈子安不经意一瞥,看到了骆兮真手提的食盒,神情自然,语气平淡,说出来的话却是阴阳怪气:“骆将军,还真是有闲情雅致呀。”
骆兮真:“……”,这家伙还真是…,没想到“报复”来得这么快,还是没躲过
见沈子安并没打算在他人面前隐藏一下对她的态度,骆兮真也索性说了此行前来的目的。
“沈大人,我今日是为了前些日子的那件事情向你赔罪的,是我言语不当,还请沈大人谅解。”说罢,将餐盒打开,精致的点心摆满了盘子,散发出诱人的甜香,直叫人流囗水,“听闻大人平日喜好点心,还望大人收下我的歉礼。”
沈子安听完骆兮真的一番话,对于餐盒的点心是一眼都没看,语气凉凉地问道:“骆将军说笑了,将军几时得罪过我?”
算了算了,就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骆兮真清楚的知道是自己犯在先,被怼了也没过还嘴之类的,正开囗向沈子安告辞,这时一直在旁边注视一切的秦玉开口了,“骆将军留步,秦玉遇到一件颇为棘手的事,将军或许能帮上忙。”
一旁的沈子安闻言并未出声,想必是默许了,骆兮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坐下了。
秦玉见骆兮真点头,也不多说客套话,开门见山说了所遇之事。
京都这两个月里,怪事频发,出现了一个人,不,也可能是一群人,这些人常在深夜出没,偷偷潜入城中百姓家中,已经偷了几十个刚过满月的孩子。这些小孩子有男有女,也不论家境状况,只要是过了满月便会惨遭毒手,弄得城中人人心惶惶。
那些被偷了孩子的人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去京兆府报案的人家在这些日子里源源不断,都快把京兆府的大门给踏破了。
京都城的人就在这儿人心惶惶的氛围下度过了两个月,可以说每一个夜晚都有小孩子失踪的,这件事也被柏聿上报给皇上,皇上很快就对这件事情着手操办了下去,非常的重视。不过为避免京城中的百姓会因此暴动,此事在暗处进行,只是私下交给了大理寺卿秦玉去查,谁知查了一个多月,还是毫头绪,孩子失踪的数量越来越多,作案之人却未留下丝毫痕迹。
夜里,玉溪巷郑府的某屋顶上,鬼鬼祟祟地伏着几个身影。
他们之所以在这儿,是因为郑府的管事在三天前的一个大清晨收到了门口小隶在外门撕下的一张字条,留字之人明明白白地写了准备动手的时间,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有失手的可能。
那门房半眯着眼睛扫了一眼字条,马上就给吓清醒了,丝毫不敢耽搁,拿着字条就冲进去报给了自家老爷。
丢孩子一事官府有心封锁消息,只可惜到底奈何不了悠悠众口……
于是早已经听闻风声的郑家老爷连早膳都没顾得上用,便连滚带爬地去报给了京兆尹柏聿。
柏聿看着满面愁容的郑老爷,嘴角抽筋似的招手命人带着他去备了案,然后自己大气没敢喘一下,让人备了马就去找秦玉了。
这事皇上一早就是有安排的,徐岩早就得了命令,但凡有人来他这报了此事,备案不过是走个过场,他得一刻不能耽误的去报给秦玉。
秦玉正坐在书案前,毫头绪地翻着面前堆得快没过人头的案卷,听人来报说是京兆尹柏聿来了,问都不用问就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还不得不让人赶紧把他请进来,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两个平时不过点头之交的人,这一次关上门密谈了许久。
柏聿离开后,秦玉便换了便服,挑了条僻静的小路,摸进了沈子安的府邸。
她是去求援的,奈何沈子安表示没有皇上授意不好插手,秦玉正准备功而返之时,骆兮真来了。
骆兮真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而后两人就地开始讨论对策。沈子安默默让出了书房,自己掩门退了出去,并且顺手拿走了食盒。
两人商量许久,于是有了最开始的那一幕。
只见那几人屏息凝神,趴在屋顶上大气都不敢出,正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街上打更的刚刚喊过三更,屋顶上的几人便齐齐将目光聚集在了一处,不过须臾,便有人低喝道:“来了!”
众人闻声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东南方向冲了过去,谁知眨眼之间大家就一起丢失了追踪的目标,只得对视一眼,而后摇摇头各自收工。
骆兮真看着早已经没有人影的方向叹了口气,一跃翻过围墙,与候在外面的秦玉会合。
夜已深,周围静悄悄的,偶尔有飞鸟被惊起,扑几下翅膀又落回树枝上,歪着脑袋打量着路人。
骆兮真沉浸在震惊中还没回过神来,走在一旁的秦玉心事重重,一时间人说话,一路回到大理寺倒也安静。
此时的大理寺除了值夜的人,还有一个不速之客,正坐在屋里喝茶。
那人看见铩羽而归的两人并未表露出丝毫的惊讶,只是扬了扬手中的字条,算是打招呼。
那贼人大概是发现几人奈何不了他,便更加张狂,竟将下一次要下手的人家写在字条上,直接送到了大理寺内,秦玉的书案上。
“看沈大人的反应,想必是一早就猜到了结果。”秦玉接过字条扫了一眼,替骆兮真倒了杯茶,又给沈子安的杯子中添了些茶水,而后才苦笑着问了沈子安一个肯定句,一点儿也不好奇沈子安此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骆将军武功不,但是听过秦大人之前的描述,我便猜到骆将军此行难以成功。”沈子安把玩着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折扇,挑眉看了骆兮真一眼,给出了一个还算中肯的评价。
骆兮真恍然间听到有人提到了她,终于回过神来,赶紧喝了口茶压压惊,然后幽幽地开口:“我们今晚遇见的那个东西,你说他是人我都不相信。”
其实稍稍一想便能想到,骆兮真绝非是个相信鬼神之说的人。毕竟征战沙场那么些年,手上早已经染了数鲜血,要是真有鬼神轮回的,想来找她报仇索命的怕是都能绕京城数十圈,又岂能容得下她安安稳稳地活到现在。
但是今晚在周府遇到的那个偷孩子的东西,算是彻底颠覆了骆兮真这么多年的认知。并非是她见识浅薄,只是那样的身手和速度,岂是人能有的?
对于骆兮真的这一看法,秦玉是认同的。自她任职大理寺卿后处理了大大小小上百件案子,离奇的不是没见过,近两个月还没能找到痕迹的确实是第一次遇到。
“师父说过‘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发生了,就一定会有痕迹’,只是这次的事……”秦玉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
如果不是鬼神,那大概就是……妖怪
这是身经百战的大理寺卿最后总结出来的答案。
沈子安看着面色诡异的两人,不嫌事大地挑了挑眉,道:“即便是鬼怪,这凶手二位莫非还能不找了不成?”
骆兮真苦着脸摇了摇头,她倒是想,只是箭已离弦,哪还有掉个头回去的道理?
皇上虽然久居深宫,但是消息素来是最灵通的,骆兮真插手此事自然是瞒不过皇上的。当天早上早朝刚散,皇上身边伺候的何霄何公公便等在出宫的必经之路上,避开众人耳目,将骆兮真和秦玉召去了御书房。
两人快步跟在何霄身后,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一见皇上,秦玉二话不说先请了罪,表示此事不该未经皇上允许,擅自说与他人知晓。一边候着的骆兮真也很识时务地跟着跪下请罪。
她附和着秦玉请罪后,表示京中已然流言漫天,即便秦玉不说,她知晓也是迟早的事,更何况受害的都是孩童,心中不忍,所以自愿协助秦玉调查此事,希望能够早日找到凶手,还京城百姓一个安稳。
皇上听后不轻不重地嘱咐了两人几句,算是默许,而后便将两人放出了宫。
就在两人快走到宫门口时,何霄从后面追了上来,道:“两位大人,咱家知道这事不好办,只是,毕竟是天子脚下,这事闹大了,皇上面儿上也挂不住不是。”
“这差事要是办好了,那就是大功一件;要是办不好……”何霄环视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两位大人都是聪明人,咱家言尽于此,就先告辞了。”
何霄话说了一半,但是骆兮真和秦玉都懂他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要是办不好,皇上为了给百姓一个交代,必然要先拿她们两人开刀。
骆兮真挑了挑嘴角,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如今看来,所言非虚啊……
不过……骆兮真压下心中那贼人带给她的惶恐,抬眼看了看沈子安——那个现在本该在家中睡觉的人,眼神很明确地传达了她的意思:你为什么在这儿?
那个不该在这儿的人摊了摊手,很欠揍地表达出了原因:我知道你们解决不了,所以好心来帮你们一把。
骆兮真:“…”
秦玉:“…”
秦玉关好门拿出卷宗,三人聚在一起翻看了半晚上,偶尔交流两句,很快就到了天边鱼肚翻白的时候。
虽然还没有研究出什么更好的对策,但是为了表示感谢,秦玉提出请两人去明月楼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