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承找同事打听了一下,奥迪司机在急诊中心抢救后稳住了生命体征,但头部在两天前曾遭受撞击,前额有伤,于是又辗转了外科和脑科。
经详细检查发现,他因头部受伤导致视神经受损,一定程度影响了视野范围。通俗来说他能看见,但看不全。而他并未察觉,今早开车上路,以匪夷所思的方式酿成了一场重大交通事故。
抢救时意识残存,他还在呻吟着:“分明没有车开过来。”
梁承淡定讲完,问:“听懂了么?”
乔苑林花费好一会儿才梳理清楚,他看一眼手表,时间不多了,要尽快整理报道内容交给栏目组。
若潭医院经历了混乱的一天,只有南花园保持着安宁静谧。湖边长椅上,乔苑林坐下来,腿上搁着电脑敲字,梁承在旁边充当技术顾问。
“他视网膜没事吧?会不会失明?”
梁承说:“你是不是根本没听懂?”
乔苑林尴尬一笑,莫名想起高中上生物课他摆出一张沉浸其中的表情,微笑点头,结果段思存冷不丁地说:“班长,你是不是听不懂我在讲什么?”
全班看他,他傻了。
段思存又道:“这是个难点,只有你看上去如沐春风,别装了。”
乔苑林一耸肩回过神来,念书多年,七中师生让人压力最大。他一边写一边给梁承纠正,像当年被盯着改卷子。
所有内容整理完,他按下发送,如无意外新闻今晚就会在八达通播出,并且是最全面详细的报道。
回想这一天简直是尖峰时刻,够刺激,乔苑林合上笔记本,放松四肢伸了个懒腰。
梁承在他后脑勺顺着毛一撸,说:“别累坏了。”
“嗯。”乔苑林明白,梁承担心的不止是累,“放心吧,我的身体比想象中好。之前在病房见的那些孩子,那么脆弱,我幸运太多了。”
梁承有同感,面对那些岌岌可危的小生命会怜悯,也会感恩,说:“今天给一个患儿做了手术,还在重症监护观察着。”
乔苑林报道过类似的事情,别的帮不上忙,问:“父母打工不容易,医药费有困难吗?”
“组织了募捐。”梁承低叹道,“我这个月工资就剩两百了。”
乔苑林“啊”一声,马上掏出手机:“哥哥没钱了啊,我给你转账。”
梁承听出一股怜香惜玉的味儿,压住他的手,说:“逗你的,公益部会负责,有爱心人士帮助。”
日暮黄昏,一双黑天鹅披着余晖游过来,岸上放着一篮子生菜,乔苑林热心地喂了几片菜叶子。十分钟后栏目组回复,没问题,他可以直接下班了。
梁承陪他走出医院大门,衣服上的血渍干涸变黑,他自己都嫌脏,不好意思走之前要一个拥抱。
“你今晚值班吗?”他问。
“不值。”梁承说,“但是要留在医院。”
乔苑林理解:“要照顾做完手术的小宝宝?”
梁承被乔苑林的用词搞得一愣,治疗的患儿大多瘦小可怜,甚至巴掌大,但他着实叫不出这么肉麻的称呼。
停下一辆出租车,他拉开车门,说:“到家好好洗个澡。”
乔苑林顿在车门边,梁承下了夜班一般不回明湖花园,就算回去也只能……他改变主意:“我去你的公寓吧?”
梁承说:你有点黏人。”
乔苑林挠头:“你不喜欢这样?”
梁承在大街上说不出甜言蜜语,他也不擅长,拿出公寓钥匙,捏着钥匙尖在乔苑林的鼻梁上轻轻一划,回答道:“它以后归你了。”
乔苑林上车离开,开心地哼歌,司机悄么瞅他一眼,估计没见过沾着血从医院出来,居然心情能这么好。
走到半路,手机响,田宇请求语音通话。
乔苑林接通:“喂,田小宇?”
“苑神!”手机里略吵,田宇大声说,“别来无恙,你想我了吗?”
乔苑林懒得计算时差,问:“你那边几点啊,从来没这个时间联系过。”
田宇热乎道:“我想你了呗。”
“那你回国呀。”乔苑林也挺想念对方的,高中同学散落全球,聚个会都困难,“要不等我去加拿大,找你滑雪。”
田宇吃惊:“又爬山又滑雪,你牛了!你毕业后长高没?我给你带了两件特产羽绒服,别买大了。”
乔苑林听得纳闷儿,里面传来一阵机场广播,重点说的是中文,他惊喜道:“你真回国了?!”
田宇刚下飞机,说:“算是出差吧,顺便探个亲。”
两个人约好改天见面,乔苑林太高兴了,时来运转,一夕之间爱情、友情、事业三栖发展,全面开花。
他到公寓洗了个澡,外卖送过来,恰好赶上八达通播出。
病房一阵骚乱,患儿的妈妈体力不支昏倒了,躺在走廊的长椅上输液,护士苦口婆心地劝他们回家休息。
两个人不肯走,梁承大步经过进了重症监护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