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名草有主”的字条传遍若潭,每次打趣也不否认,小胡医生瞪着他,说:“难道和嫂子好事将近?”
梁承的注意力在漫画上,乐了。
“嫂子莫非已经……”小胡医生问,“梁哥,你不会奉子成婚吧?!”
梁承:“……念德心的学费你给掏?”
会议及时开始,再聊下去该研究是要二胎还是结扎了。大例会沉闷漫长,梁承贴着椅背纹丝不动,偶尔握拳抵在鼻尖下打一声哈欠。
会议结束快下班了,反正约会取消不着急,他等同事差不多走尽了才起身。
天空如墨,黑色的越野覆盖着霓虹灯映下的彩光,梁承放慢车速,犹豫回明湖家园还是回自己的公寓。
往常的话,乔苑林不在他去哪都是一样的,现在却想,陪乔文渊和贺婕一起吃晚饭也不错。
还未做好决定,乔苑林发来一个地址定位。
梁承在导航打开,定位显示城北的一个广场,他问也没问直接掉了头,向北加速疾驰。
途中等红灯时梁承给乔苑林打了一通电话,没人听,他不明所以地驱车将近一个钟头,抵达目的地附近。
广场年头悠久,性质就像晚屏巷子的那一片民居,平时周围来往的车辆不多,今晚却有点堵。
梁承减慢车速,不清楚前方是否发生了交通事故,缓缓行驶了一段,看见不少堵着的车辆拐进了广场入口。
他打着方向盘跟上,广场占地面积宽阔,四周是松林,林间掩映着一座建造几百年的小宝塔。
广场的中心区域聚满了人,最前方拉着巨大的纯白幕布,不断有汽车开过来停在这里。
梁承找了处空位熄火,从车上下来。
前方人群中,乔苑林一排排地寻找过来,因为是户外作业,他在羽绒服里套着单位发的冲锋衣,整个人圆鼓鼓透着喜庆。
“哥!”他望见倚着车门的高大身影,迫不及待地喊。
梁承以迎接的姿态张开手,把人捉住了,问:“乔大记者,这是什么情况?”
乔苑林笑道:“看电影啊。”
残疾人日常生活里出门不便,要克服的困难是健全的人无法体会的。他们大多从渴望接触外界,因此每次放映电影都在户外,给大家一个出门的契机。
影像店老板的伤需要养一阵子,栏目组不能一直代劳,于是八达通在节目里欢迎市民一起来看电影,既让残疾人群体不拘于自娱自乐,同时募集志愿者接替之后的放映工作。
今晚除了老板联络的残疾人朋友,许多市民赶过来参加,广场逐渐变成了露天的汽车影院。
乔苑林在外面忙了一下午,冻得脸颊通红,说:“我们也一起看好不好?”
梁承用大手捂住他的脸,揉得回了温,一边回答:“好,听你的。”
天冷,乔苑林去拿员工福利的蚕丝被。梁承举目四顾,他电影院都没去过,觉得这种方式有些新奇。
沉稳地戳了会儿,梁承学着旁边一对情侣打开汽车后备箱,放俩靠枕,目睹人家坐上去时蹙起眉头。
脏不脏啊?消毒了吗?
然后乔苑林回来拽着他也坐了上去。
车身微微晃动,梁承垂着一双大长腿,帅中透着拘谨,乔苑林穿得太厚,笨拙地把蚕丝被盖在身上。
有些个热心市民带了热水和零食,经过瞅着他俩太寒酸,啪叽丢来一包爆米花。
旁边的情侣互相搂着。
梁承瞥一眼,不甘人后地将乔苑林扒拉到身前圈住,在公共场合脸皮薄,美其名曰:“你给我挡风。”
电影开始,放映的是希区柯克的《后窗》。男主角是一名记者,受伤待在公寓会聊,偷窥对面楼上的住户时发现了一起谋杀案。
乔苑林早就看过这部电影,并深受启发,不然十六岁那年干不出跨海跟踪的壮举。
幕布前的最佳观影点坐满了残疾人士,乔苑林今天收到数不清的感谢,他满足,也疲惫,窝在梁承的胸前像小鸟落了巢。
身在寒冬,他却想起那个遥远的夏天,轻声问:“你记不记得兰明教堂?”
梁承当然记得,他们帮助聋哑人举办集体婚礼,在教堂背后的梧桐树下和彩窗外,只有他们听到那一天的誓言。
他道:“我还记得你故意牵我的手。”
“我当时很紧张。”乔苑林说,“我现在也有点紧张。”
梁承问:“紧张什么?”
蚕丝被下,乔苑林捉住梁承放在他腹部的手掌,摆弄成拳,然后竖立起拇指。
当年学的哑语全忘光了,他只记得这一个,是新郎新娘在牧师的见证下、在誓言结束后,宣告给彼此的答案。
乔苑林触碰梁承的拇指指尖,轻轻向下,抚过关节和指背,他们一同完成了这个手势。
他仰起脸:“那这个记得吗?”
梁承装傻:“是什么?”
是从夏至冬,从过去到现在,乔苑林哈着温热的白气,说:“我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