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时,我年纪小,又浑身都是伤,跑着跑着,终究还是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得救了,救我的,是一个游历江湖的大夫。”
“那大夫便是我后来的师父,师父精通医术,喜好游历,那次正好是他游历至北朔,恰巧经过,才救了我,师父只见我孤苦,便收了我为徒,将我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医术。”
“相处之中,师父慢慢知道了我的身世,便为我改名萧钰,钰者,宝也,又坚金也,且与禹同音,一个钰字,或许暗含着师父对我的期许……”
萧钰自言自语般继续诉说着那段过往。
而凌千雪,一直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这些往事,凌千雪早已知晓,却并没有打断萧钰,而是选择默默倾听。
“师父悉心教导了我几年之后,便仙逝了,我原以为师父仙去,我又要变成孤苦无依的一个人,却不想师父早就安排好了身后事,写了书信,将我托付给了季先生,可季先生来药庐接我,我却不肯走,说要一辈子守着师父,任季先生怎么劝,我都不肯跟季先生走,到最后,还是王爷你的一番话让我动摇了……”萧钰继续回忆着过去。
说到这,萧钰转头看向凌千雪,“王爷还记得你那时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吗?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当年,那个冷锐的白衣少年,站在我面前,问我的第一句话是‘你想报仇吗?’”
“嗯!”凌千雪点了点头,淡淡应了一声。
萧钰的话,也勾起了凌千雪的回忆。
当年,萧钰的师父庄晏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担心自己离世后萧钰无人照顾,便写信给自己的好友季竑,拜托季竑日后照顾自己的徒弟萧钰。
而庄晏拜托照顾萧钰的季竑正是凌千雪的师父。
季竑与庄晏乃是几十年的好友,收到庄晏的信,季竑便带着凌千雪立即赶往庄晏的药庐,可赶到时,庄晏已经辞世了,萧钰跪在庄晏床榻前,正痛哭不已。
“唉,终究是来晚了,连老友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一进门,看见庄晏已经离世,季竑不禁叹息了一句。
“你就是萧钰吧?”季竑看着跪在庄晏床榻前,彼时只有十三四岁的萧钰,问了一句。
“是!”萧钰一边哭着,一边点了点头。
“我是你师父的好友季竑,你师父临终之前,写信将你托付于我,以后我会替你师父照顾好你!”
萧钰沉浸在师父离世的悲痛之中,并没有接季竑的话。
季竑知道萧钰此时悲痛欲绝,并没有怪罪萧钰,而是帮萧钰安排了庄晏的身后事,将庄晏葬在了药庐后的竹林之中……
“庄兄,你一生爱竹,特意于这清幽的竹林之中建了这座药庐,如今将你葬于这竹林中,与青竹为伴,想必也定是你所愿!”庄晏墓前,上过香之后,季竑感慨了一番。
“庄兄,你放心,萧钰我一定会照顾好的!”季竑看了看跪在庄晏墓前的萧钰,面对着庄晏的墓碑,季竑郑重许下承诺。
“萧钰,你师父已经入土为安,你跟我回云峰山吧!”季竑抬手想要将萧钰拉起来。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守着师父!”萧钰却是摇了摇头,依旧跪在庄晏墓前,不肯起来。
“萧钰,你年纪还小,不能独自留在这药庐,况且,你师父临终前已经将你托付于我,我得对得起你师父的嘱托!”季竑劝慰了萧钰一番。
“我不走,我不走!”萧钰依旧使劲摇头,“是我没照顾好师父,我要留下来守着师父,我哪也不去!”
“好孩子,这不能怪你,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况且,你师父他本就患有寒疾,不是你没有照顾好你师父!”季竑继续开解萧钰。
“若是我的医术学得再好一点,我就能救师父了,都怪我,都怪我!”季竑越劝,萧钰越是自责。
“萧钰,你师父的寒疾,本就无药可医,这么多年,就是你师父自己,也只能用药压制,却无法根治,这不是你的错!”季竑再度劝解道。
“不,就是我的错,是我医术不精,才救不了师父!”萧钰却是钻了牛角尖,将庄晏的死完全归咎到了自己身上。
见萧钰如此,季竑摇了摇头,默默叹了口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劝萧钰了。
就在季竑摇头,叹气的时候,一直默默跟在季竑身后的凌千雪,突然走到了萧钰跟前,开口问了一句,“你想报仇吗?”
彼时的凌千雪,还只有十二岁,一袭白衣,手执一柄长剑,通身透着冷锐的气质。
凌千雪那清冷的声音回荡在萧钰耳畔,‘报仇’两个字,像一把利剑一般,直击萧钰心底。
萧钰怔怔地看向凌千雪,这一刻,萧钰忘了自责,忘了师父离世的悲痛,想起了钟管家那郑重的嘱托和决绝离去的身影。
“千雪!”季竑唤了凌千雪一声,冲着凌千雪摇了摇头。
见季竑冲自己摇头,凌千雪明白季竑的意思,师父是不想自己揭开萧钰的伤疤,提起萧钰那段惨痛的过往。
“师父,那刻骨的痛,早就扎根在他心里了,不是不提就能泯灭的!”凌千雪虽然明白季竑的意思,却是并不打算照着季竑的意思做。
说完这话,凌千雪转头看向萧钰,“庄先生信中已经说明了你的身世,你是北朔前丞相萧兖之子萧定禹,你父亲因谋反之罪被处斩,萧家被灭满门!”
凌千雪提起了萧钰的身世,提起了那血淋淋的往事。
见凌千雪如此做,季竑也没再阻止,或许,这样的刺激,能让萧钰从悲痛中振作起来。
而萧钰听到凌千雪的话,使劲摇着头,“我父亲没有谋反,父亲他绝对不会谋反的,他是被陷害的!”
“既然你相信你父亲没有谋反,那好,你告诉我,你想不想报仇?”凌千雪再度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我想!”萧钰点了点头。
“既然想报仇,那就跟我们走,以后,我帮你报仇!”凌千雪神色坚定而锐利。
萧钰摇了摇头,“可……可我的仇人是北朔的皇帝,还有……还有那个北朔的长公主,想要找他们报仇,根本不可能!”
如今的萧钰,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孩子,渐渐长大,萧钰已经慢慢明白了当年所谓的谋反,实际上就是一场蓄意的陷害,也知道了自己的仇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