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跟你们走,不过,走之前,我总得跟家人辞别一下吧。”
“呵呵,先生多虑了,这种小事怎能劳你挂心,夫人和孩子都在车上等着呢,一会儿就见着了,先生,请吧。”
“你们……”
……
“什么,他们把阿茨一家子都抓走了?”
饶是一渡禅师修为渊深似海,但当他听到阿茨一家都被卧虎司一众爪牙劫持到了洛京,也不由气的银须微颤,义愤填膺。
老莫面沉似水,“虎头……佛子闭关几日了?”
“有十余日了,不知他这次闭关能不能觉醒神魂,昨晚老衲还给他卜了一卦,卦曰:”
一叶孤舟落沙滩,有篙水进退难,
时逢大雨江湖溢,不用费力任往返。
“此卦吉凶参半,莫不是应了张元祝一家困于洛京之劫,不过,事已至此,也不必多虑,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只待佛子出关,再作计较。”
老莫默默点头,一时思如潮涌。
老莫名莫冉,多年前是一位快意恩仇,杀人千里的墨侠。
三十三年前,西南边陲有一小镇,双溪镇。
小镇不大,地处偏远大山深处,却是个山环水绕,风景秀丽之地,三面环山,镇南镇北各有一条小溪,好山好水出美人,双溪镇的水豆腐远近闻名。
镇中有一棵大榕树,长得枝叶繁茂,遮天蔽日。
榕树下有一酒铺,酒铺外的墙根下倚靠着一个邋遢落魄的年轻人,在他腰间挂着一把长剑,身后背着一个大葫芦,形态颇为放浪不羁,高高举起手中的葫芦,仰头喝干最后一滴,砸吧砸吧了嘴唇,有些意犹未尽,奈摇头。
思索片刻,他捡起地上的一段木炭,在青石板上潦草写下了几行字迹。
本人游历江湖,一路走州过县,来到贵宝地,欲前往边关投军杀敌,奈盘缠用尽,囊中羞涩,难以成行,若有高义之士慷慨解囊,资助一二,定不相忘,日后必有回报。
来往行人走过路过,看了几眼,认定此人不过是个江湖骗子罢了,对他嗤之以鼻,又各自忙碌去了。
有人认得他,他来这镇上好些天了,每日骗下几文钱,都买酒喝了。
那一日,镇子上卖豆腐的豆娘从他面前路过,看了他几眼,又看了看写在青石板上的字迹,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从自己的钱袋中取出了一半,递到他手里,然后走掉了。
这时,旁边有熟识的人拉住她衣袖,劝她不要上当。
“豆娘,你这孩子是不是傻,你起早贪黑辛苦赚下几文辛苦钱也不易,那人就是个混吃混喝的骗子,他的话你咋能当真呢,还不去要回来,不然,又被他买酒喝了。”
豆娘莞尔一笑,“能编出这种瞎话骗人的,想来人也坏不到哪去。”
第二日,豆娘又拿钱给他。
第三日,豆娘还是拿钱给他。
……
一连十天半个月,豆娘每次路过依靠在酒铺墙根下骗人钱财的年轻人面前时,都会一如既往地看他,看青石板上的字迹,然后从钱袋里数钱,递到他手里,饶是那年轻人脸皮厚如城墙,也有些不好意思。
“敢问姑娘,你每次都给我钱,难道就不怕我是骗你的吗?”
豆娘明眸似水,轻轻摇头,“不怕的,我想着边关路途遥远,而我每日赚的也不多,给你的也不过半数而已,我想等你攒够了盘缠,定会成行的,还望不要嫌弃,再耐心等上些时日,一定会帮你凑够盘缠的。”
……
年轻人紧紧握住手中铜钱,深深地看了她几眼。
“我叫莫冉。”
“我叫豆娘。”
年轻人整理了一下长剑,背着葫芦,转身走了。
“等一下。”
年轻人驻足回头,豆娘跑上前去,一股脑把自己手里的钱袋塞到他手里,转身而去。
第二日,当豆娘再次来到大榕树下的酒铺时,没有在墙根处再次看到那个邋遢落魄的年轻人,望着青石板上那几行潦草的字迹,她有些怅然,默默抬头远眺,望向昨日那年轻人转身离去的那条长路。
第三天,豆娘依旧没见到那年轻人。
一场大雨落下,当初那年轻人写在青石板上的潦草字迹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就像那个邋遢落魄的年轻人当初并未来过一般,镇子上的人依旧那么忙忙碌碌,只有那个明眸似水的豆娘依旧每日会从大榕树下的酒铺前路过。
……
三年后,当初那个邋遢落魄的年轻人又来了,不过,这次他腰间已没了长剑,背上也不见了当年的酒葫芦,腿有些瘸,他一瘸一拐地来到豆娘的豆腐摊前,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豆娘一眼认出绣了五只蝙蝠的钱袋,正是当年自己送给他的。
不过,那钱袋上有斑斑血迹。
豆娘拿到手中,感觉很重,打开一看,竟是满满的一袋金银。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一点都不贵重,这个才贵重呢。”
莫冉从怀里摸出一包铜钱,这些都是当年豆娘送给他的盘缠,而他却保留至今。
“我要娶你,跟你磨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