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辞别阿茨,向着那远山,古庙径直行去。
阿茨静静站在原地,目光却追随着那个衣衫褴褛,却比神秘老和尚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隐入深山,若有所思……
……
一日清晨,当枝头一滴晶莹剔透的露水悄然滑落,一声悠扬清越的钟声如天籁般响起。
这钟声惊醒了林鸟,扑棱着翅膀飞向了天空,划破了莲花湖的寂静,一道细细的涟漪从湖心荡漾开来,激起层层微波,打破了兴安镇的寂静,人们纷纷披上衣服,走出屋子,这时,一缕晨曦破空而出,照亮了大地。
阿茨正帮父母卖豆腐,听到钟声,不由有些发愣,痴痴地微张着嘴望向那座山,那座寺。
要知道,那口尘封在断壁残垣下的大钟不知多久一直哑然声,更令人诧异的是,那口大钟不知有几千斤重,难道是那位初来乍到看似风烛残年的老和尚,真的是活神仙?竟以一己之力把那口庞然巨钟又重新挂了起来?
此后,沉积了多年的古庙,香火渐渐又兴旺了起来。
……
门楼山位于维洛王朝西北,在整个帝国的版图中虽籍籍名,却是一山分昏晓,路曲失东西,崇山峻岭间有数凶禽猛兽霸道横行,峭壁山溪畔野蛮生长着数的山珍灵药。
门楼山东为汉阳府,山西那片广袤的原野则归邶风郡所辖。
老和尚的佛法精不精深,百姓们从知晓,却知道他对黄帝之术十分洞明,山下的乡邻凡有疑难杂症,不求到庙里,而那老和尚也是慈悲为怀有求必应,只要那人尚存一息,莫不是手到病除起死回生。
一时间,方圆百里之地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不交口称颂那老僧为活佛。
声名远播有多种原因,归纳起来非是因人、因地、因事,老和尚一时声名大噪,但那古寺却仍是名,甚至连门都没有的山门上至今都空空如也。
于是,有好事者道:“大师,为寺院起个名号吧!”
老和尚不以为然,停了手中的木鱼淡然道,“老衲一心了牵挂,早已四大皆空,空苦苦,气化清风形归土,花开自有花落时,一切皆是浮云。”
旁人不死心,又劝道,“虽说大师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乃方外高人,但俗世讲究的仍是名不正则言不顺,大师岂不闻入乡随俗的道理?”
老和尚捻着一缕雪白胡须眉头微蹙,沉吟不语,忽的起身离开蒲团,慢慢踱步到了院中,走到院中左首那株古木面前,右手慢捻念珠,左手轻轻落在苍劲如铁的树干上,抚着沧桑斑驳如虬龙的树皮,低头沉思,半天不语。
自老和尚入寺至今,古木依旧,仍一叶不发。
“此树乃千年前创寺之初,本寺第一任开山祖师七远上师亲手所植,希望佛法与此树一样,能开枝散叶发扬光大,谁料想……竟是今天这个局面……”说到此时,老和尚不由微微一怔,转身看向众人,“非是老衲不近人情,此树一日不重新发芽,本寺就一日名,一年不发,则一年名,若是……老衲缘见到此树重新发芽,开枝散叶的那一天,老衲也就认了!”
说完此话,老和尚一脸淡然,但眼神深处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落寞。
日出日落,春去秋来,时光如山间的小溪,流动虽缓,却一往前,转眼间,山中的树木绿了又黄了,黄了又落了,大雪落下,银装素裹。
三年过去了,阿茨从豆蔻少女长成大姑娘,嫁给了镇上一位读书人。
一天深夜,青灯如豆,老和尚手持一部古卷,双目微合,若有所思。
正在此时,灯花突然炸开,一团火苗一跃而起,瞬间照亮了禅房,老和尚忽地睁开双目,右手手指不停掐算,口中念念有词。
正在这时,老僧耳根一动,他听到一声细不可察的微响,雪眉一挑,将目光投向了屋外。
院中那株枯槁千年,一直了生机的古木枝干上竟然裂开一隙,发出一点嫩芽,在夜风里缓缓舒展。
老和尚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此时此刻终于动了容,一行老泪潸然而下,这一刻,似放下千钧重担,比轻松,但转瞬间,他又双眉紧锁,脸色比凝重,抬头望了一眼西南天际的残月,沉吟半晌,似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过了足有半柱香的时辰,老和尚终于动了。
似大鹏冲天而起,又似虎归深山,朝着西南方向疾掠而去。
虽说山道崎岖难行,又有横枝老藤缠绕挡住去路,但其身影竟毫凝滞,上坡下岭,穿溪越涧,在淡淡的月光下与林雾间依稀可见一道残影飞过,大袖飘摇如一双张开的双翼,有种说不出的飘逸出尘感,不到盏茶的工夫便行了十余里。
月色如晦,又有林雾遮蔽,深山密林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昏暗不知去路。
在一个山坳前,老和尚忽然放慢了脚步,似乎在寻路,又似乎是害怕吓到什么,轻手蹑脚,一脸的慈爱与关切。
“哇……”
一声嘹亮而稚嫩的婴儿啼哭如热刀入油般破开深夜的寂静,声彻山林,惊醒了栖在树杈上的几只野鸟仓皇振翅远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