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下了三天两夜的细雨终于止了,云雾慢慢淡去,大地上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也渐渐显现出它原本的风貌来,经过一番春雨的洗礼与滋润后,槁木抽出了新枝,野草又发嫩芽,正是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老和尚并没有回应阿茨的好奇,而是将手指向了远方,“那里可是有座古庙?”
阿茨向老和尚手指的方向遥遥望去,目光尽头是雨后空山。
磅礴苍茫的远山此时如出浴的神女,半山腰处云雾缭绕,峰峦如涛,若隐若现,虽不能尽观其全貌,让人略感遗憾,反而充满尽的神秘与诱惑,宛若仙境一般。
阿茨知道那山,说起此山,却是大有名头,当地人称作门楼山。
山中有一庙两洞三池九峰十二涧二十四道梁,山门入口矗立着一道巨大天然石阙,巨石森然,如守门巨兽般雄踞山隘,石阙上文字,名曰铭阙。
阿茨虽是女孩子,但因老来得子,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
幼年家贫,每到晚上便会早早熄灯,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她喜欢窝在爹爹那宽厚的臂弯里撒娇,缠着他讲故事哄自己睡觉,而那个勤劳憨厚的男人也总是笑呵呵的满足自己女儿这个简单而纯粹的愿望,母亲则坐在一旁默不作声,手里却在不停搓着麻线,听到高兴时,偶尔会心一笑。
这是一家人,最温馨快乐的时光。
在爹爹讲过多如繁星的故事里,其中就有涉及此山的传说,据在斜石巷摆卦算命的孙瞎子说,大伙可别小看了咱们这地界,兴安镇地方虽小,其实却是大有乾坤,别看你们一个个睁着两眼不小,但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肉眼凡胎的却看不明白。
别看老夫翳目,却是眼盲心亮。
老夫我今日心情不,与你们说道说道这山、这水,也好让你们开开眼,到时候万一有外地来的问道,可别一问三不知,岂不是丢了咱兴安镇人的脸么!
《堪舆金匮有云,未看山时先看水,有山水休寻地。
你们看那门楼山前有河,水东流平缓而屈曲流连,环抱有情,犹如人耳横卧,此乃藏风聚水形胜之地,而这却仅是藏福,《青囊经注记载,山环水抱必有气,而此处就有大气运,山中常有五色云气升腾,内赤外黄正四方,所发之处,当有王者……
尔等肉眼凡胎,看不出个一二三来的。
……
阿茨颇为讶然,一双美目不由异彩连连,“大爷,你真是神了,才刚到这里,怎会知道那里有座庙呢?”
老和尚微微一笑,“小施主宅心仁厚,日后定能逢凶化吉,福泽绵长,聊了这么多,还未请教姑娘的尊姓大名,敢问贵姓?”
阿茨有些腼腆,小声道:“阿茨,俺姓莫。”
山顶突兀耸立两峰,高约百丈,如长戟巨刃般直指苍穹,二峰相距不远,约有三十来丈,一左一右,如两位生死对决的宗师般渊渟岳峙般横眉冷对,大有一言不合便会大打出手之势,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感油然而生,不过,出人意料的是竟在双峰之上又有一块天外来客般的巨石,横亘其上,使得原本互不相干的三者组成一个“门”字,恰如农家小院常见的门楼一般。
山下兴安镇上的人们观其形,命其命,称此山为门楼山。
穿过大开大合的门洞远眺,但见长空万里湛湛,孤月白云悠悠,令观者不生出一股冲天豪气,纵横千万里,睥睨天下之意。
不过,孙瞎子却不赞同这一叫法,说此山不该叫做门楼山,太????????????小家子气,应叫天门山。
深山禽鸟和鸣,古道空灵,在参天古木与淡淡云霭掩映中,一座破落千年的古庙悬空浮现。
古庙不知其名,建于何时,亦不知为何人所建,甚至连那个所不知的孙瞎子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留下谜团数,像山间的云霞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历经千年风雨的古庙如今只剩下数的断壁残垣,破败不堪。
不过,从现存的遗迹依稀可以推测出,当年香火鼎盛时古寺的规模应该不小,可容纳百余号僧人衣食忧,让他们饱食终日,只知晨钟暮鼓参禅念佛不问尘世,不必为生计忧心。
正面是巍峨庄严的佛堂大殿,左首是钟楼,右首是鼓楼,后面是罗汉堂、讲经堂、众僧的禅房、碑林……
不过,如今此处早已偃钟息鼓,空空空空已空空,真正的四大皆空。
至于为何会忽然没落,早已遥不可考。
估计是山下的百姓在遭受了连年战乱与瘟疫饥荒,民生日渐凋敝,自身尚且难保,又怎会去顾及那些冰冷泥塑的存亡呢?
古寺香火寥落,此后罕有人再登山拜祭。
没了善男信女的香火供奉,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和尚们也都四散逃命去了,古寺人打理,此后人问津也在情理之中。
事后曾有好事者重登此山前来寻古探幽,只见古寺已是满目疮痍,令人不忍卒视,不由黯然神伤,偌大的古寺中一片空荡荡,唯有大殿正中尚有一尊石佛安然恙,依旧是那么的肃穆庄严,冷眼低垂,神色微悯地望向虚空,似有所期待,而任凭门窗皆的古寺在凄风冷雨过雁吟虫里飘摇,好似浑不在意。
可怜当年一座香火鼎盛的古刹,竟会败落成古墓一般死气沉沉。
空空荡荡的寺院中早已空一物,只在左首有一株寂寥的沧桑古木,可惜千百年来一直枝叶不发,枯槁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