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救,中腹大龙必死疑,但若要救,难免会被对手进行搜刮,牵制,更会以此借力打力,乘机趁火打劫,壮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如此一来,即便最终救出那条大龙,但弈至终盘,其结局必败疑。
或是另辟蹊径,舍小就大,从长计议呢?
刘老爷子眉头紧蹙,一手拈一白子,枯瘦胳膊悬于棋盘上方数寸,久久未能取舍。
正在这时,刘府的大管家黄信进到屋内,见他正在长考,不敢贸然惊扰,于是敛气凝神站在一旁静候。
黄信在刘家当管家也有三十余年了,凭着自己的聪明伶俐与赤胆忠心,慢慢赢得了刘老爷子的信任与重用,从当初的毛头小子到如今的两鬓斑白,从刚开始打杂的小伙计,到现在手下有百八十号人听从差遣,一步一步终于坐上了大管家的位子。
过了盏茶的工夫,刘老爷子终于将那枚白子下到了三三的位置,这才缓缓抬头。
这时,黄信走到刘柯山身边,俯身弯腰在他耳边低低耳语了一番,然后垂手而立,听候这个刘家定海神针的决断。
刘柯山轻抚雪白长须,淡淡道:“请他进来吧。”
数月前,自己那位在京城如今已做到吏部侍郎的孙子,通过他们自己的渠道从洛京来了封密信,刘文房用工整的小楷足足写了三十余张信笺,密密麻麻如蚂蚁,红袖整整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那封长信读完,在信中把京城的局势,还有那盘根节的关系都一一给自己这位老祖宗做了详尽汇报,请他帮忙做出决断,指点迷津。
他为此也是颇费脑筋,难以抉择,经过了三天的再三斟酌,最后他亲笔回了八个字:
左右逢源,静观其变。
刘柯山对孙子刘文房为官这几年的历练成长,还是比较满意的。
刘文房颇有六七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才智与心机是有了,现在最欠缺的是历练与胸襟,做大事最忌讳的是做人做事太拘泥死板,不知变通,尤为重要的是要具备胆略与胸襟,此二者缺一不可,相辅相成,从目前来看,自己这个颇为器重的孙子守成有余,开拓不足。
前些日子,刘文房又来了封密信。
不过这封信的内容比较简单,信中他说已将两位同窗宋安、张元祝推荐给了太子,太子当下正是用人之际,对他二人颇感兴趣,过两天会派专人来操の办此事,希望爷爷从中斡旋,把这件事帮着办成。
虽然孙子在信中没有明说他这么做的目的,但以他对自己孙子的了解,大概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刘文房这是借势,借太子笼络人才之机,将自己的同窗好友推荐上去,也是借鸡生蛋,中生有,从而壮大自己的势力,不过,想法是好的,但这里边却有几个隐患,或许他自己身在其中还没意识到。
其一,一旦太子羽翼丰满,自己掌权后,会不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其二,你招揽的人会不会真的能与你同心同德,休戚与共,为你所用呢?
其三,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别人知道你与太子交往过密,会不会心生猜忌,到后来,落得个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古往今来,像这种事还少吗,可谓不胜枚举。
但是,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于是,刘柯山就安排黄管家去安排此事。
不大会工夫,一位锦衣绣袍的年轻公子就在管家黄信的引领下来到了刘老爷子的书房。
那年轻人一见到刘老爷子,便一躬到底,态度极为谦卑,“晚辈许端己拜会老太公。”
刘柯山呵呵一笑,“老夫不过一介布衣,痴长几岁而已,怎敢受许大人如此大礼,岂不折煞老夫,快请坐,看茶。”
话虽如此,而他依旧稳如泰山,不过抬了抬手而已。
“老太公过谦了,晚辈不过是为太子殿下跑腿办差的,哪是什么大人,老太公直呼我端己就好,如此,晚辈也觉得能跟老太公亲近些不是。”许端己笑道。
刘柯山微微颔首,不愧是太子手下的人,别看年岁不大,但说话办事竟是难得的干练,可谓汤水不漏,假以时日,此子当前途量。
这时,红袖与绿荷端来热茶,还有两碟果子。
红袖与绿荷二人长得体态风流,美貌妖娆,行走起来,香风阵阵,难免勾得许端己这风流浪子有些痴呆,但他很快警醒,知道她们是刘老爷子的禁脔,不是自己随便可以轻薄的,马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自在。
刘柯山不但是兴安镇最德高望重之人,同时,也是年纪最长的,可谓养生有道,时至今日,仍耳不聋,眼不花,洞若观火。
刘柯山看了这年轻人一眼,笑道:“端己啊,咱们这兴安镇穷乡僻壤的,比不得京都繁华,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多担待,有什么想法也尽管说,我让黄管家马上去办,千万别藏着掖着与我客套,哈哈……”
许端己笑道:“老太公见外了,不过,既然您老话说到这了,晚辈还真有一事相求。”
刘柯山微微一怔,接着笑道:“有何事尽说妨。”
他随手从小碟中拿起一棵通红的山楂放进嘴里,轻轻一咬,满口生津,这山楂有点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