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钊上初中那会儿,有一段时间学校里特别流行写日记,他也跟风买了个日记本,还是带锁的那种,因为看着好玩儿,以前没用过。
本子买回来后被周围男同学嘲笑了好久,说那是小姑娘才写的东西,宁钊听着烦,一人给了一百块钱当封口费,就没人敢吱声了。
于是他继续心安理得地把日记本掏出来天天摆桌上放着。
其实他也不知道日记本该写什么,如果像小学时候老师布置作业那样写日常发生的鸡毛蒜皮好像有点暴殄天物,毕竟这个日记本好歹也是跑了四五家店才精心挑选买回来的。
某天他喊住了一个关系还算不的姑娘,问她们平时都喜欢写点什么在日记上,姑娘脸一下红了,半天没吭吭出一句话,后来实在被问得烦,才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甩下一句话。
能写什么?不就那些心思呗,你爱写谁就写谁。
宁钊一头雾水,爱写谁就写谁?
可他那时候谁都不爱啊,总不能一个本子只写父母吧?于是日记本统共涂了两面,还全都是夸自己长得帅的。
再后来,它就一直被封锁在宁钊屋里书桌最底层。在把日记本锁进去的时候,宁钊是万万没想到,这个本子会在他大一下学期给重新翻出来写上字。
他还记得那天回家翻本子,两只手都在抖,钥匙对着孔插了好几下进不去,没办法,换谁人生第一次把自己暗恋对象写本子上都得慌得不行。
等终于把本子撬开后,他在桌前呆坐了有半小时,一脑子的长篇大论,最后却只犹犹豫豫地描了两个字上去——陶画。
陶画,他的大学室友,满打满算认识没到半年,准确点是四个月零三天二十二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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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钊曾经认为,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先认识,再了解,然后试探暧昧,最后确定心意,这个过程少说得有四年吧。
光是了解一个人就需要很多时间,试探暧昧更是一个极其需要认真对待的过程,他没有谈过恋爱,希望能和初恋从相知谈到结婚,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个堪称天真的想法在某一次聚会上被他随口提出,却遭到了很多朋友嘲笑,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老封建那套,现在人讲究开放,要多谈几个货比三家。
“你那叫什么开放。”宁钊不敢苟同他们的渣男观念,“那是放浪,不负责。谈感情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还货比三家,当进货呢?”
朋友换了个点嘲笑他:“你专一,你牛逼,你那么多钱以后跟老干妈一对一。”
不说忘了,他的择偶观还有一条,要能跟他一起品鉴老干妈。
宁钊想不明白,喜欢老干妈有什么好嘲笑的。
有钱怎么了?
有钱就一定要喜欢山珍海味,龙虾鱼翅,买死贵的大金表,穿全球限量高定?
他从小就被教育要勤俭节约,这是应该刻进中国人骨血的美德。有底气的人不需要靠外物装饰,越缺什么才越要什么,只有缺爱的人才会滥情,以此掩饰自己不具有好好爱人的能力。
宁钊打心眼里看不起这种家境好点就自认为高人一等的纨绔,新时代已经到来,每个人生来都是平等的,玩弄感情的事应该被严令禁止。
“那我们就等着宁大少,暗恋十年开花结果,亲个小嘴都要铺垫三十年,七老八十才好意思和人家上床做爱。”
这几个混球富二代嘻嘻哈哈,一点不把宁钊的话放眼里,他们觉得宁钊就是天真过了头,这年头不说他们上等人了,就连普通百姓出轨劈腿也多到数不胜数,人得被保护到什么地步才能变成宁钊这种纯情小白花。
最后宴会不欢而散,道不同不相为谋,宁钊选择远离这些品德败坏之人。
“哎呦,小宝怎么脸挂拉成这样,不是去参加聚会了吗?谁惹你不高兴啦?”
养成宁钊这种性格,他妈妈蒋莉功不可没。
“没事。”宁钊一屁股坐到蒋莉身边,从桌上抓了把瓜子,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憋了会儿还是没憋住,“他们说我天真,想跟初恋结婚是很可笑的事。”
“放屁。”蒋莉言辞粗鲁,“怎么叫天真?我跟你爸不就是初恋,谈朋友就应该一心一意,尤其你还是男孩子,既然决定要去追人家,在追之前就得做好过一辈子的打算,你这明明是值得骄傲的事。我跟其他几家夫人聚餐,每回我都能把跟你爸的恋爱史拿出来说几遍,她们可都羡慕坏了。”
“小宝,信妈的话,你长的帅,妈也不给你搞别人家那套什么商业联姻,咱家里又不缺钱,自由恋爱万岁,喜欢谁就去追,只要能追到,保准让你和初恋白头偕老。”
蒋莉已经美滋滋地想到以后抱大胖小子的画面了,“到时候生个双胞胎,妈帮你带,你跟你媳妇儿甜甜蜜蜜二人世界。”
宁钊有点不好意思:“八字没一撇,我现在连喜欢的人都没有,恋爱还早。”
蒋莉两眼笑得眯缝起来,拍拍他的脑袋,“傻小子。”
宁钊说这话时正是大一开学前,彼时他想不到自己保守了这么多年的贞操会在几个月后草草丢在寝室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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