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安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
有意思的是...促成这进退两难之境的,不过是夺权随手丢出的油壶而已。
霖安呆傻于梅花桩上。
但神色千变万化的夺权却不会陪他傻站在那里。
待四周木桩尽数沾染油脂后,夺权即是转过身去,顺着来路...回到了最高处的座椅之上。
慵懒而坐,神色漠然,目光微垂,居高临下,似是在看霖安,也似是在看一只...可笑且可悲的蝼蚁。
“憎恨我吗?毕竟我狠狠的抽了你一耳光...”夺权高坐,淡然而言。
“卑职...不敢。”霖安至此心中恨意依旧十足,但嘴上说的与心里想的却是两回事,不是言行不一,而是直觉告知他,若是言行一致便要死。
“没有什么敢不敢的,你要知道,你所经历的,我也经历过,如果你不想忍气吞声的受人欺凌,便要想方设法的往上爬,且是一步步爬到最高。”夺权在上,苦口婆心的疏导着霖安,同时也是诉说着这梅花桩上的规则。
“可是...”霖安看着周边那满是油水的梅花桩,蹙眉而言。
“仁爱如我,自当教你前行的办法,毕竟扶持后辈、帮助弱者,是我应尽之则!”夺权在上,诉说着比神圣的话语,而其面色也是化作了庄重之色。
“不知卑职该如何前行?”霖安昧着良心,向着夺权虚心请教。
“这油水虽然碰不得,但是你只要将那油水推出去,自然便可以平稳的向前一步,虽然这样一来...梅花桩的高度会矮上些许,不过若是用于过渡,你自然可以凭此走到更高的梅花桩上。”夺权笑言,似是直言不讳的将破局办法告知给了霖安。
“原来如此,多谢大人栽培。”霖安难得机灵了一会,待夺权话音落下,即是瞬抬手中木剑,将身前的梅花桩斩断了一截。
霖安所站梅花桩高在一尺,也就是最外围、最低矮的梅花桩。
其身前的梅花桩高在一尺三寸,斩断了三寸,仅余一尺。
霖安跳到了仅余一尺的梅花桩上,虽然于梅花桩高度来看,他似乎并未走到高处,但不可否认的是...只要他再向前跳一次,便可以到达那一尺六寸的梅花桩上。
这便是夺权所说的...过渡之法。
而霖安也的确是利用这过渡之法再度向前,成功且顺利的跳到了那一尺六寸的梅花桩上。
于落足一瞬,霖安即是感到周身舒适,之前受的伤不是那般痛了,而对夺权的恨也不是那般浓了,且因夺权的帮助,霖安竟是于隐约间...对其心生感激?
但霖安不知道的是...他虽然达了高处,但在到达高处的同时,他也失去了转身离开梅花桩的机会。
若于一尺梅花桩上,他可以转身离去,平稳回到地面。
但在一尺以上的梅花桩上,他便不可以转身离去了,能够做的仅有...不断向前。
而对于高高在上的夺权而言...他有着数种方法、手段,让霖安摔落于梅花桩之下,从而活活摔死。
“如何?站在高处的感觉,想必不吧?”夺权微笑相问,似在恭喜霖安向前迈了一大步。
“全凭大人倾心栽培...”霖安依旧是言不由心,不过...却也不似之前那般生硬了,似乎这言不由心的话语并不是那般难以脱口。
而且霖安十分认同夺权所说,且因这份认同,心中对其仇恨、敌意,也不似之前那般浓烈。
“这算什么?难道你就不想站到更高的地方,去感受更大的欢愉?”夺权放声,爽朗而言。
“卑职不敢有过多的非分之想。”霖安手持红烛,却也抱拳垂首而言,而在烛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得见...他的一双眼睛,不曾去看脚下,亦是不曾看向身前更高的梅花桩,而是丝毫不加掩饰的盯着夺权坐下的椅子,也就是梅花桩世界中最高的位置。
“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若想要堂堂正正的做人,何不大胆一些?而且你正当年轻,又何不放肆一些?”夺权不悦而言,似乎十分不喜霖安那畏手畏脚的样子。
“那就恕卑职斗胆。”霖安面露喜色,当即抬步,欲要向前,走到那一尺九寸的梅花桩上。
“在进步之前,何不看一看你的周围?!”正当霖安迈步之际,夺权即是厉声提醒,看上去就像是...霖安做了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迈出的脚步停在半空。
停在半空的脚步收回到原处。
霖安环顾四周,方才发现一道漆黑的身影,竟是不知于何时出现在他身旁的梅花桩上。
一人一影,彼此相临,皆立一尺六寸之上,而两人身前那本是数的一尺九寸梅花桩,竟是不知于何时消失了许多,仅余一根位处二人身前。
一尺九寸的梅花桩,远处还是有的。
但能够让霖安与黑影触及的,也仅有一根,换句话来说便是...这仅余的一根,正立于二人身前。
“你是什么人?!”霖安大惊,且是抬起手中红烛,欲要借助烛光照亮对方。
黑影没有作答,而且在烛光的照耀之下,他依旧是黑影的模样,没有衣物、没有五官、隐隐约约、好不真切,不过霖安却是下意识的想到...这道黑影好像是自己的影子,因为影子身上所散发的贪婪气息,与自己内心中的贪婪完全一样。
见黑影不曾作答,而且身前的梅花桩只有一个,那么自然要讲...手快有、手慢、先下手为强。
霖安瞬间迈步,欲要跳到那一尺九寸的梅花桩上。
但是不曾想,就在霖安迈步的瞬间,一旁的黑影亦是迈步,欲要对梅花桩而去。
梅花桩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虽然很高,且是随着前行越来越高,但是其粗细却是仅有碗口大小。也就是说,一根梅花桩上只能立身一人,若是两人同时对着一根而去,那么结果便只有...两????????????人在半空相撞,各自摔倒在地。
霖安不想死,便只能收回脚步。
黑影似乎也不相死,故而也是收回了脚步。
回到原处,一人一影彼此相视,于贪婪所衍生出的目光,散发的只有仇恨。
“大人,这...”霖安很是为难,故而翘首,将解决问题的希望放在了夺权的身上。
这一次,夺权什么都没说,也似是什么都不想说,仅是微垂眉目,对着霖安腰间的木剑瞧看而去。
霖安不解,不过却也顺着夺权的目光,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腰间,而在木剑映入眼帘的那一瞬,他似乎懂了很多。
木剑入手,且是紧握,再看一旁黑影之时,目光中已经满是凶狠。
“既然木桩只有一个,索性我便一不做、二不休,毕竟这里除了你我便再他人,杀了你也不会有人知道些什么!”
“不对...为了一根梅花桩,我便要取人性命吗?我便要违背本心,并让自己满手血腥吗?”
“可是除此之外,我似乎别它法。”
霖安犹豫,心中的凶狠、贪婪,与所剩不多的正直、善良展开了激烈的交战。
“大人,难道除此之外真的别它法了吗?”霖安犹豫不决,且是下意识的向夺权寻求起了帮助。
“其实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往日我所经历的。那时的我依靠,也没有人在这高处指点于我,所以我只能让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不过你与我不同,你不是还有我么,只要我成为你的依靠,那么你所面临的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不是么?”夺权笑言,不过笑的却是格外惆怅。
“还请大人,成为卑职的依靠。”霖安再度抱拳,且是将进步的希望放在了夺权的身上。
“成为你的依靠,那我又能得到些什么呢?”夺权傲然反问。
“往后余生,卑职必将唯大人马首是瞻、忠贞不二!”霖安郑重而言。
“那就有劳于你了!”夺权狞笑,且是微微抬手,亦是屈指微弹,即使霖安身旁那道黑影灰飞烟灭。
没了黑影,霖安当即迈步,如愿以偿的站在了那一尺九寸的梅花桩上。
虽然如愿以偿,不过新的问题也是随之到来,霖安发现...自己身前那二尺二寸的梅花桩,竟是有着两根。下意识的环顾左右,更是发现左右并黑影存在,也就是说...论霖安跳到哪一根上,都可以走到更高的地方。
“其中一根,象征着生,另外一根,象征着死。”
“若是选对了,你便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若是选了,你便要跌落谷底万劫不复。”
“当年的我,什么都不懂,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甚至在走的过程中,都不知道这两根梅花桩象征着什么。直到多年以后再回首,方才发现...当时若是走了,便会死葬身之地。”
“不过你比我幸运,最起码有人在此提醒于你,也有人可以被你依靠。”
正当霖安欲要迈步之际,高高在上的夺权即是发声提醒。
“还请大人,为卑职指点迷津。”霖安抱拳,至此心中对夺权的情绪,已然从敌视、仇恨,转变成了信服、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