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徒弟是跟养济院的院长常娘子一道来的。
这老道从前带着徒弟去给养济院的孩子们治过病,常娘子知道他,这刘真人是个真正的修道者。
瞧见那小徒弟几乎“裸奔而来”,便知是道观遭了抢,常娘子没有一丝犹豫,这就带着几个壮实的婆子前来解救刘真人。
“刘真人,是我!养济院的常娘子!您还在吗?”
刘真人诶了一声,一股脑从床板上坐起来,却是因为血糖低,脑袋一晕,又躺了下去,后脑勺砸在床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几人听到动静,纷纷打着灯笼找过去。
“刘真人!”
“师傅!”
他们一边走一边喊。
“诶!没死呢!”刘真人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常娘子进门,瞧见他直挺挺地躺在床板上,还以为是暴徒将他打伤了,吓得上前提起灯笼仔细查看。
刘真人赶忙缩成一团,喊道:“没事!本真人没事!常娘子不必进来!”
小徒弟见师傅还裸着着呢!慌慌张张上前将衣裳扔给师傅,这就拉着常娘子调头往外走。
师傅要面子,叫个女人看光光了可不妥!
“常娘子,您不知道,今天那群贼人怕我跟师傅在裤裆里藏银票,把我们都扒光光了,之后又把衣服裤子全抢走了!”小徒弟悲忿交加地道。
常娘子叹气:“也是那些和尚道士常年造孽,才有了今年这样的事。想当年,报恩寺还在的时候,晋王府那位王妃娘娘可在寺里吃了不少苦头。”
那小道士道:“那也不兴把我们一竿子都打死啊!不过还有像我师傅这样一心向道的真出家人么?!”
刘真人换好衣裳出来之后,常娘子便劝他跟着自己一块去养济院先住上一段时间,“等这阵子风头过了,您再回道观去。”
“好吧,麻烦你们了。”
遭了这番抢,还差点挨一顿拳脚,刘真人也不再倔强了,正是有理说不清的时候。
刘真人随着常娘子坐上一辆着由三匹矮小蒙古马拉的板车去了养济院。
现在的京城养济院可不是从前的规模了。
原本这养济院就继承了原来承恩寺的四千多亩地,现在盖了二十多排三层高的水泥小小楼,雇佣了一百多个教职工,养着一千五百多个娃。
收成不好的年份,还有父母把孩子偷偷丢在养济院门口,等收成好的年份再寻来,找个蹩脚理由要回去的。
这些常姑娘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晋王妃那儿资金总是给得很足,还常常来信说让她不要担忧钱财的事情,只要有人将孩子送来就收,就算是济养一段时间也无所谓,总比让那些人将孩子卖了强。
所以养济院里娃最多的时候,一度达到三千多人。
也因为这件事,养济院在两年前那场旱灾的时候,多建了好些水泥房子,现在多出来的宿舍全部都变成了廉租屋。
租金比太原那儿的廉租房价钱还是要略高些,小些的屋子八十文一个月,大些的一百文,附近有学校还有图书馆,食堂、澡堂、二手市场的配置也跟太原那边几乎一模一样。
这个养济院不仅仅是一座孤儿院,还是京城最大的一座肥皂作坊,这里生产的肥皂物美价廉,一度将内务府的肥皂作坊在京城的市场份额给全部吃掉,搞得内务府的肥皂作坊几乎破产。
后来皇帝一气之下让内务府肥皂作坊原本那个总理太监滚蛋了,又将肥皂作坊从内务府独立了出去,换了尤妃的一个庶出弟弟来打理,凭借他们是皇商可以轻易弄到硫磺的优势,开发出了一种加了硫磺的肥皂。
身上烂皮肤、长虫的乡下人爱用,一下受到了欢迎,这才总算将那家肥皂作坊从破产的边缘救回来。
夜半,皇帝在宫中得了太原来的电报,说是晋王妃顺利诞下一个五斤多重的男孩。
汪公公拱手对皇帝道喜,李小琨睡眼朦胧的,也跟来了电报房,听到母妃竟然生了个小弟弟,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他这两天掉了一颗门牙,嘴一张开漏风!
皇帝又好气又好笑地将他抱起来,道:“哭什么!日后你弟弟的功课就归你管教了,高不高兴?”
李小琨一听这话,哭声立刻就顿住了。
黑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忽然就咧开嘴笑了起来。
一屋子人都高兴。
忽然电报机又哒哒哒地动起来,这次的电报很短,小内监将翻译后的内容递到皇帝手中,皇帝看过之后笑了笑,又送到已经瞌睡得眼皮快闭紧了的李小琨手里,让他自己看:“甚是想念阿琨,盼早归”。
李琨再次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嘴缺了一颗门牙的小白牙,接着打了个哈欠眼睛就闭上了。
皇帝怜爱地看着,将孩子送到阿芳手里,让他抱回寝殿。
已经超过李琨的睡觉时间快两个时辰了。
阿芳费力地抱着小世子,李琨就这么搂着阿芳的脖子,靠在她肩头睡了。嘴角笑着,很是开心满足的样子。
次日,晋王府的侍卫在太原城最热闹的几个地方都搭起了戏台子,将附近的戏班子都叫来了,说是为了庆祝王妃顺利产下王府二公子,王爷请全城百姓看十天戏。
不仅有戏瞧,街道两边还挂起了彩色灯笼和彩色小旗子,还有演木偶戏和踩高跷的在街上游行,两边的王府侍卫抱着一箩筐一箩筐的铜钱往街道上撒呢。
附近的小商贩们蜂拥而至,整个太原城都热闹起来,处处洋溢着一种节日的气氛。
妇科医院为了庆祝王妃顺利在医院诞下二公子,将要举行一场为期两个月的下乡义诊活动,李昭大手一挥赞助了五千两纹银,冲做下乡义诊的药费。
宋清月则是在医院里躺到第三天,才能稍微下床活动活动。
生孩子那一霎那的痛楚还深深刻在脑子里没能完全消退,看到小宝宝也有点开心不起来,太原的热闹也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浑身都难受,哪里都疼,五脏六腑都不太对劲的感觉。
李昭陪在一旁照顾着,给她擦身体,按摩腿脚,端茶倒水,宋清月跟李昭玩笑:“要是人生孩子也能跟母鸡下蛋一样就好了。下个蛋,等它自己孵化,孵化之后再自己长大。怎么人的孩子就在母亲肚子里孵化,化成人形长那么大一个才能被生出来。真的痛死老娘了……”
李昭哈哈笑起来,继而又说了乳娘的事情:“白嬷嬷已经挑好了三位,你从中挑两个?”
宋清月一听到乳娘两个字就烦躁地啧了一声,李琨的乳娘可着实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
但不请又不行,她这次不知自己怎么了,完全没了生李琨时候的那种小心翼翼、泛滥的母爱以及没有止境一般的耐心,只觉得烦得要命,甚至连奶也不想亲自喂,满脑袋只想摆烂。
不就一个小屁孩么?只要死不了,爱谁谁吧!老娘不想伺候了!
怀胎十月已经够辛苦了,生出来以后才是更辛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