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们点哑穴。”他吩咐。

四下终于安静了。宁明昧也终于神清气爽地去见桂若雪。

他推开镜子，桂若雪仇恨地看着他。

看起来已经破防了。

宁明昧：“桂若雪，不必为你瞪我，感到伤害了我，并感到愧疚。众所周知，我修无情道。接受你愤怒，也是我对我无情道一种修行。”

桂若雪：……

看起来是非常想翻白眼表情。

宁明昧给他解开哑穴。出乎意料，在被封穴道时，桂若雪一副要开□□粗表情。真正开口说话时，他却仍旧留下了明华谷良好教养。

“宁峰主想要让我开口，想要得要命吧。”桂若雪道，“若非如此，又何必如此折辱我？”

宁明昧：“何来此言，桂若雪，我这是为了帮助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你从来没有得到过自己真正想要东西。”

桂若雪又是一口气上不来似，他冷冷道：“哦？说说看，我真正想要东西是什么？”

看来桂若雪心理承受能力确实可以，还有很多东西可以挖掘。

“这个问题，只有你能解答。”宁明昧安详地说，“因为，你不够认识你自己。”

桂若雪表情诡谲地看了一眼那面他被迫盯了一天镜子。

宁明昧：“经过一天，你有什么感悟了吗？比如，你从镜子里，看见了几个‘我’？”

桂若雪：“你？”

宁明昧：“不是‘我’，是你。你再说说，你看见了几个‘我’？”

桂若雪愣了：“究竟是‘我’还是‘你’？”

宁明昧：“这个‘我’，是你，也可以是我。我们每个人，都是‘我’，而且，是多个我。问题一：我有几个？”

向来温润埋藏阴毒长发美人，此刻终于露出了茫然表情。

他：“很……很多个？”

居然被绕得开始回答问题了。

宁明昧：“错，三个。你想知道，为什么‘我’有三个吗？”

本我、自我、超我。

桂若雪开始点头……然后，他开始疯狂摇头。

开什么玩笑。

他刚刚才没有点头。

“要知道‘我’为什么有三个，要从你开始。”宁明昧道，“问题来了，你是谁？”

桂若雪：“桂若雪。”

“桂若雪只是个名字，一个代号。所有人都可以叫桂若雪，所有人都可以叫宁明昧。排除这个名字，是什么决定了你是‘你’？答案，还是‘我’。”宁明昧说，“桂若雪，你不明白这个道理，是你始终痛苦原因。厚德载物，以德报怨，是清极宗标准。因此，我要启发你，给你完整自由。”

完整、自主、对给他打工……不，学术追求。

桂若雪是美人。

也是阴毒美人。

因此，世间从来不乏想要拯救他男子和女子。他们往往

说，“你看起来冷漠狠毒，实则是个寂寞孩子”。

桂若雪终于觉得话题又回到了他熟悉轨道上。他阴阴地笑了：“哦？什么是完整自由？”

宁明昧话题又一转：“桂若雪，此刻你想要是什么？”

桂若雪冷笑：“宁明昧，我要你把我放出去。”

“逃走？不，这不是你真正想要东西。”宁明昧说，“你知道，人需求，分为哪五级么？”

桂若雪：“不知道……我凭什么回答你问题？”

长发美人脸上果然多出些恼怒。很显然，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正跟着宁明昧节奏走。

“生理，安全，社交需要，尊重和自我实现。”宁明昧推了推眼镜，“简单解释一下。”

“生理需求，指你想要睡更好客房。”

客房？这里不是牢房吗？

“安全需求，指你想从我这里离开。恭喜你，已经有了一些成长，达到了需求第二层次。”

“社交需要，指你想和我交朋友。”

桂若雪：“……谁想和你交朋友？！”

宁明昧：“尊重，指被我，和你兄长尊重。你兄长桂若虚，从来没有尊重过你研究吧？同是明华谷技术，他将养方视作正道，却将毒方视作邪道。明明，这都是一体两面东西。一样东西，从阳面用，是养方，从另一面用，是毒方。闭耳塞听，就能当做一体两面事物不存在了么？明华谷妄称天下第一药修谷，难道连这点事实都不肯承认？”

“究竟是药修成就了明华谷，还是明华谷为了功名利禄，为了所谓正道声名，限制了药修发展方向？”

“为此，你出走，建立了青玉坛。可青玉坛中人，也只知道争名夺利。他们不研究术法，只是因为在正道不够得志，所以随你来走偏门。他们从来不懂，你建立青玉坛，究竟是为了什么。”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桂若雪心中一震。

他哑然，克制住喉间酸涩：“……呵。”

“第五层，则是自我实现，也就是真正‘自由’。真正、高于其他，你想做事。在这个层级上，旁人怎么看你，已经不必要。因为，你已经获得了心灵满足。即使它再苦、再累、到头来沦为给另一个人制造价值工具。可你守在雪洞中，依旧感到彻底满足——因为心灵升华，是无与伦比。所谓功名利禄，只是世人认可负担而已。”

“对于你来说，自由，就是对学术追求。”

桂若雪听完这段话，眼眸浮光跃金，其中竟然有些自我脑补感动。

宁明昧不说话，他站在那里，等待桂若雪表情闪烁。他看着他一会儿感动，一会儿阴冷，一会儿思考，一会儿他好懂我，一会儿竖起屏障。

终于，桂若雪开口了。

话语中有种不愿承认虚张声势和傲娇。

“说了这么多，你不过是想要找我拿药。不是吗。”桂若雪冷冷道，“这才是你目……”

宁明昧又把他打断了。

“桂若雪，此刻你想要杀我。但事实上，你想要杀不是我，而是你。也就是你‘我’。”宁明昧，“原因是……”

他看了一眼窗外：“时间到了。”

然后直接点穴桂若雪，关上镜子，走了。

一口气卡得上不来、本来打算傲娇一下桂若雪：……

这宁明昧！怎么还卡文啊！

不过第二天，宁明昧肯定又会来见他。

桂若雪恨得牙痒痒。

到时候，他一定要问他。

宁明昧甩下桂若雪，让他认识自我。自己一个人窝回床上运功缓解。

又要发作了。

系统难得同情宁明昧一下。只是很快。它就听见宁明昧说：

“连城月这个废物，难道他就不能自己好起来，给我吸血吗？”

系统：……

“外面好安静啊。”贺铮说。

今天府里确实很安静。宁明昧俘虏被点了哑穴，两个中毒弟子被点了哑穴。集贤峰出去买东西了。就连平日里院子里巡逻缥缈峰四个弟子，也完全不见人了。

对

了，缥缈峰几个弟子，去哪里了？

贺铮在府里走来走去，终于抓住了一个出门放水十七。

十七眼下青黑，表情虚浮，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贺铮向他打听。十七说：“明天早上……师尊要找我们……”

明天早上？

哦对，距离那次在村里“关门”事件，又过了七天了。

对于“关门”后做什么，十七三敛其口。贺铮眼珠一转，道：“我师姐姜钰，倒是挺崇拜你们师尊。做梦都想进入缥缈峰呢。”

十七：……

“啊……是吗。为什么？”

贺铮：“她见宁峰主气质高华清冷。”

十七：“若是为了这个目……算了。”

顿了顿，他又说：“师尊，其实和你们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贺铮一眯眼。

十七像是鬼一样飘走了。留下贺铮思考。

不一样？

是指糟糕颠覆印象吗？

贺铮心中忽升一计。

要不然，明日带着姜钰去偷窥？

想必姜钰见了明日恐怖场景，就再也不想背叛尹希声了。

这是他身为玉庭峰人自尊。

……

这一夜，很多人都没睡好。

其中也包括桂若雪。

唯有桂若雪房间灯火通明。他盯着镜子里自己，时而微笑，时而发怒。

还好动不了，否则就要辗转反侧了。

宁明昧。

宁明昧究竟有什么意图？

“不过是想要你药而已。”一个声音告诉他，“桂若雪，世人如此，你可别上当受骗了。”

“可他说话，倒是很有意思。”另一个声音说。

“总是每天早上来，说几句话就走。难道他不想和我多说几句话吗？对手与对手之间，不该多点争锋相对对话吗？”又一个声音说。

“再等等。昨日宁明昧说了这么多，看来，他确实已经憋不住了。今天，他一定会过来说更多。”

桂若雪就这样揣摩着，天人交战至天明。

天愈明，他心越定。

因为这几日，宁明昧总是巳时准时来见他。

见到宁明昧，而不是日日对着镜中自己时刻，终于快到了。

桂若雪很笃定，对付他，是宁明昧如今最在乎、也最高优先级、最雷打不动事。

所以，他一定会来，肯定不会放下自己不管。

到时候，他得先摆摆谱，好出了最近这口气。

距离巳时只有几刻，桂若雪盯着镜中自己，已经做好了和宁明昧辩论准备。

可接下来，桂若雪却遭遇了一件意想不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