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道、武安州。
这里处于大周统治的最南方的边陲之地,真正意义上的‘山高皇帝远’。
但位于武定江下游的‘武安城’却颇为繁华,一方面,武安城顺河而下抵达珠母海,渔夫们能获得大量渔货;另一方面,武安城最近几年出产名为‘云织布’的洁白丝绸,轻薄透气、如云似雾,运至中原腹地,广受闺阁妇人追捧,价值何止百倍!
踏踏踏、
武安城外的官道上,一名书生骑在头毛驴上缓缓而行,眼看城门已经遥遥在目,旁边的树林中传来哗啦啦之声,骇得书生下意识的抓紧了口绳。
“这破地方蚊子真多···”
在书生戒备眼神中,一位短发随意扎成马尾的帅气少年从旁边的树林中走出,嫌弃的挥了挥衣袖,看到书生之后一愣。
“兄台请了,不知兄台这是?”
书生试探性的拱手询问,目光往这帅气少年脚下瞥去。
有影子,不是鬼魅。
“咳咳,在下内急,所以···惊扰到兄台赶路,惭愧、惭愧。”
刚从树林走出就撞到人的李虞随口扯了个借口,低头看了一眼手掌之后,抬起头来笑着向这书生拱手。
“兄台也是去武安城,不如你我结伴同行,如何?”
前面这不就是武安城吗?
毛驴上的书生很想这么说,但读书人的矜持···或者说内向让他回了一礼。
“也好,”
···
“你这书生,面生得紧啊。”
来到武安城门,牵着毛驴的书生被守门的兵卒拦了下来。
这兵卒一手放在腰间刀柄上,口中不知咀嚼何物,眯着眼睛将书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
“回军爷,学生到武安城寻亲,这是第一次来贵地。”
书生拱手行了一礼,从袖中取出硬皮文书。
“此乃学生路引,请过目。”
“嗯,”
吊儿郎当的兵卒接过路引,随手翻看,当看到名字的时候,整个人一愣。
“你也姓阮?”
“我们这里的阮老爷家乐善好施,乃是武安交口称赞的大善人。”
兵卒开口试探,而书生却是连连摆手。
“只是同姓,不敢胡乱攀附···”
书生这幅迂腐的姿态,让兵卒心中了然,随手将路引丢还给他,向旁边的老文士抬了抬下巴。对方将手中的镜子往书生一照,然后点了点头。
“过去吧。”
等书生进城之后,这兵卒一扫刚才懒散之姿,挥手召过来一名同伴,让他代为站岗之后,也快步进了城。
“阮兄,你要寻的是什么亲戚?”
“啊~~”
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从毛驴上滚落下来的阮姓书生回过头来,看到的是正是笑眯眯的李虞。
“李兄,惊煞我也!”
惊魂未定的书生看向身后的李虞,一脸纠结的询问:
“李兄不是已经进城了吗,为何还跟着学生···”
“啊,我这不是没事干嘛。”
李虞自来熟的拍了拍毛驴,向书生阳光一笑。
“不如去李兄的亲戚家坐坐,不会不欢迎在下吧?”
???
“···好,”
内向的书生半响才憋出这么一个字,任由李虞跟在身旁,牵着毛驴向路旁边一家正在将门板拆下作为摊贩,往上面摆放豆腐的老人走去,认真行了一礼之后再开口询问:
“店家,请问阮秀才家怎么走?”
说完,怕对方不知道是谁,书生紧接着描述:
“约莫三十五岁,中等身材,长须削瘦,为人古板···”
“你找那人做什?”
摆摊的老人警惕的看了书生一眼,在得到他‘寻亲’的回答后,犹豫了一下后才不耐烦的指了指。
“顺着这条街走到第三个路口,左转再行约莫五十步,拐进右手边的小巷,走上十几步,左转直走,门前有棵桃树的便是。快走、快走、莫要妨碍老汉做买卖。”
···
“阮兄,看那位店家的表情,你那亲戚似乎出了什么事。”
两人并肩走在武安城内,书生牵着毛驴,李虞两手空空。来来往往的行人只是随意打量一眼毛驴之后,就扭头自顾自的走开。毕竟这武安城好歹也有五、六千人,每天来往人员也不在少数,谁有空去关心一个外乡人?
“嗯,李兄也看出来了?”
刚才那个开店的老人目光闪烁,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书生心中有了不妙的猜测。
“也不必太过担忧,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李虞随口安慰了对方几句,两人一驴七拐八扭,沿着老店家的指示拐入小巷土路,果然很快就看到一家门前栽种着桃树的偏僻的院落。当两人刚走到院中,就听到木屋中传来压抑怒火的妇人声音。
“虎儿,我是如何叮嘱你的?”
“阮老爷家大势大,你我孤儿寡母,如何是他家对手?”
“遇到他家的人,绕开便是,何必去逞口舌之利?你父亲怎么没的,你不记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