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抿着泪水,“多谢您。”
望着他们相扶着离开的蹒跚背影,慕紫苏心痛不已。孟池雨死后,尚衣局的总管便把她的银子都揣到自己腰包里,她只能做到这儿了。
慕紫苏端着桃酥回到阿房宫,宸贵妃今日看上去气色红润顾盼神飞,恢复了往日的千娇百媚,想必是杨御医妙手,确切的说,是用活生生的人命换来的青春和命数。慕紫苏听过瑛妃暗地嚼舌根,“都说作恶有报应,可你看她为非作歹这么多年,怎么一点报应都没有!她怎么那么好命?!”
宸贵妃的报应,可是快来了?
宸贵妃半倚在贵妃榻上,看见慕紫苏来了,眉开眼笑道:“酥酥,过来,尝尝这刚到的荔枝。”
“谢娘娘。”
自从慕紫苏来阿房宫后,宸贵妃动不动就大手一挥赏她这个赏她那个,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她这一份殊荣,可慕紫苏并不因此感到有一分一毫的开心。如今更多的是恨意。
可她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婉容笑道:“哎,娘娘您忘了,现在咱们这宫里都管荔枝叫妃子笑。当年您怀有身孕时,就想吃新鲜甘甜的荔枝,皇上命人快马加鞭从蜀地送来,当时您害喜,闷闷不乐,一吃了荔枝,笑靥如天女。皇上瞧了很是欣喜,便将其名为妃子笑。”
宸贵妃听了,反而不自觉的轻叹了一声。
婉容自知说错话,提起了她曾有身孕的事儿,便慌忙跪下来,“奴婢多嘴,奴婢知错!”
慕紫苏心道,为搏您一笑,得祸害多少人。又有多少人为您而死?!您为了和皇后争斗害死多少条性命,那孟池雨呢?她连您的棋子都算不上,却也因您而死!
宸贵妃示意让婉容起来,愁容满面,直到四喜公公快步进来,躬身道:“启禀娘娘!秦王进宫了!”
听了这话,宸贵妃脸上才掠过一丝笑影,笑得格外慈爱,甚至让慕紫苏以为是幻觉。
她赶忙从榻上起身,“酥酥,带着你的桃酥和这些荔枝,同本宫去趟芙蓉园,他定在四库馆看书呢。”
“是,娘娘。”
刚走出没几步,宸贵妃突然驻足,道:“这身儿太素净,酥酥,快去给本宫拿你给本宫制的那件,快,慈儿瞧了定会欢喜。——哎,婉容啊,这发髻样式太老旧了,他定是要看腻了,最近坊间不是盛行飞仙髻,你给本宫也梳一个罢。”
婉容扶着宸贵妃回殿里给她梳发,慕紫苏去取衣服,路上时她十分好奇,便顺嘴问了句四喜公公,“贵妃娘娘和十三皇子关系很好么?”
“是啊,这些郡主皇子娘娘都很是疼爱,但对十三皇子最为钟爱,当心尖儿上的宝贝那么宠着。”
慕紫苏在心里冷笑道,她一个心狠手辣之人,竟也会真心待人么?不定藏着什么心思呢吧。
她一边服侍宸贵妃更衣,一边捉摸着,怎么觉得这十三皇子那么耳熟。
婉容用小笔在宸贵妃额前绘了花黄,晕染的颜色覆着素净的额头,越发明艳。
这时,外面有来了位宫人,拖四喜公公给娘娘。是一朵盛开的荷花,宸贵妃瞧了,抿着嘴笑道,“这个小十三,鬼主意可真多。酥酥啊。咱们不去四库馆了,去芙蓉园。”
“是。”
芙蓉园深处有座小楼,是皇帝为那名废后所造,名为听荷馆,自从那位废后入了冷宫便再无人造访。
小楼屹立在满池荷花的簇拥下,远远看去有些陈旧了。
一路无人,宸贵妃提着裙摆,穿花度柳,几乎是小跑过去的,慕紫苏在后跟随,不停唤着她,“娘娘,您慢些,当心脚下。”
宸贵妃刚跑了没多会,便捂着胸口气喘吁吁,额头满是汗珠,慕紫苏忙扶着她,“杨大人千叮万嘱要您修养,您……”
宸贵妃喘息片刻才笑着道:“本宫无事,咱们快着些。”
满室荷香,风中飞舞的帷帐宛如四散青烟,长窗前,慕紫苏隐约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那少年坐在木轮椅上,宁静的望着外面的荷花,宸贵妃瞧着他的背影出了神,慕紫苏转头看向她,往日凌厉妩媚的凤眸中竟闪着泪光。
直到少年半拢着拳覆在唇畔轻轻咳了几声,宸贵妃才快步走过去,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知忆那丫头去哪儿了?怎的让你坐在这儿?受了风可怎么好!待会本宫定要责罚她!”
慕紫苏眼疾手快,过去一一把长窗关上,回头看去,才看清少年的面容,许是病得太久了,眉目漂亮却很是憔悴,一双细长剑眉入鬓,忧愁里多了几分锋芒。乌黑的眸子沉沉的,看到宸贵妃时,他眸光和笑容都是淡淡的,宛如冬日里染着寒凉的晨光,熹微,好像一碰就碎了。虽久卧病榻,依旧难掩贵气。
阴郁而孤僻的少年。
这就是那十三皇子,姜虞,字楚慈,今年刚行的冠礼。
他怀里抱着荷花,捧到宸贵妃面前,轻轻开口,声音低沉,“娘娘莫怪,是本王让知忆打开窗户赏荷。这朵开得最美,像你。”
宸贵妃接过,凤眸里的嗔怪都化为了宠溺,“你啊你,小时候嘴巴就抹了蜜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