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峤回到云头寨,已是次日的黄昏。
方蔚然从村委会回来,一眼看见他半裸着身子站在古井旁,拿着竹勺朝身上泼水。沁凉的井水滚过大片刺青,那些光怪陆离的图案愈发鲜明,犹如乍醒的猛兽,随着肌理起伏而张牙舞爪。
她眸光一闪,像是被烫到似的,下意识别开。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空地上放着大大小小好几个购物袋。
“说好赔你的。”龙峤抬手抹了把脸,水珠在他眉梢滚动,一路滴至颈侧的鸦青色花纹。
他朝她走近几步,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方蔚然皱着眉退开:“你这一趟出去,是直接泡在酒缸里了?”
“没多少。”龙峤从树枝上扯下T恤,也不管身上湿漉漉的就直接一套。
他的‘没多少’显然和一般人不一样。方蔚然看着眼前人青黑的眼圈,以及明显没有耐心处理的胡茬,想起之前查过的资料。
过量摄入酒精,也是药物依赖者不能得到满足时的一种替代选择。必须警惕这种替代,因为酒精不仅能摧毁身体健康,还会侵蚀神经系统,形成新的依赖。
应该在《球队管理办法》里加一条,业余时间也必须饮酒适量。
“损一罚十。”龙峤从购物袋里一样样掏出东西向她展示,“都是驱蚊的,白天晚上屋里屋外都用得上。”
方蔚然看着那些包装,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不是在县城买的。”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
“县城就没啥东西可买。”龙峤耸耸肩,“坐高铁到省城就一个多小时,挺快的。”
他朝方蔚然看了一眼,笑笑:“别这么盯着我,又不是专门去给你买东西。是我突然想吃肠旺面了。当年去比赛的时候就特别馋这个,教练不让吃油辣的怕影响状态。这回可算吃了个爽!”
“你已经三天没有带队训练了。”
“要扣考勤吗?”龙峤不以为意,“算了吧,我这个教练不是免费的么?也没钱可罚。”
“因为是免费的,就可以不认真?”
方蔚然知道自己这是在迁怒,却又忍不住。
昨天她拒绝得毅然,今天却担心了一整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路过风雨桥时,桥上做针线活的嬢孃阿婆们看见她,笑得同以前不太一样。她走过去后,还听见背后窃窃私语,似在议论她什么。
刚才她给国庆婶介绍的一个嬢孃打电话,想要她提供一些自织布的照片。对方之前对参加工坊很有兴趣,现在却说不着急,过几天再说。
看来桑摊杂的报复已经开始了。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不点头?
她冒着风险,想要保护足球队的公平纯洁,想要认真的正确的对待这项工作……她甚至相信龙峤是在认真搞球队。
然后她看见了一个吊儿郎当的酒鬼。
方蔚然深吸一口气:“抱歉,今天心情不太好。”
“看出来了。”龙峤倒不介意,拎着购物袋,坚持要跟她上楼,“这个蚊帐特别复杂,卖货那嬢孃跟我说了三遍,我才明白要怎么安装。跟你说不清楚,直接帮你装好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