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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寄想着对方似乎是拳场老板,没料到他这种身份会做出这种事。但身体本能及时反应,祁寄还是不动声色地微一偏头躲了过去。

蒋少摸了个空,脸色立刻变得不好看了。

他正想发作,门口却传来新的通报声。

“蒋少,客人差不多到齐了,典礼马上开幕,请问您什么时候下去?”

蒋少突然被打断,顿时更不耐烦,直接骂了起来:“催你.妈啊催。”

门口那人噤声,不敢再开口了。

蒋少看了祁寄一眼,胸口憋着一口气,但最后,他还是没好气地问:“来了多少人了?”

来人小心翼翼答:“方家的人已经到了。”

蒋少啐了一声:“行了,我知道了,把我外套拿上。”

来人连忙上前,蒋少转身向外走,临走前伸手拍了拍祁寄的后背,还故意用力捏了一下祁寄的肩膀。

他又笑了声,一脸恶劣。

“小.美人,玩得开心。”

蒋少离开,钱哥也忙不迭地跟上去送人,他们向外走去,祁寄还听见蒋少抱怨了一句。

“有这种货,你怎么不早点给我送来……”

祁寄愈发不安。他朝四周环顾一圈,随即选择跟上离开的几人,打算趁此机会从主厅的保.镖中脱离出去。

因为蒋少刚出去,保.镖的确没有拦下祁寄,可他才没走出几步,就碰见了折回来的钱哥。

“赶紧去赛前休息室等着,一会儿有人会领你上台。”

钱哥催促着,还故意把话提前说给他听。

“今天晚上好好表现,这是最后一次比赛了,好好想想你弟。”

威胁完,钱哥就让跟着的保.镖把祁寄带去了休息室。

等人离开,钱哥又叫来一个人,低声嘱咐了对方几句。

那人吃惊,不自觉问出声:“真要双倍剂量?之前下的药不是已经够多了……”

钱哥皱眉打断他:“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那人应下,匆匆离开了。

被保.镖押走的祁寄又走了一段绕来绕去的路,才被带到了赛前休息室。

这个房间也和之前地下拳馆的休息室不太一样,既没有热身器械也没有配套的拳击用品,反而放着些茶几沙发,看起来倒像是间办公休息室。

房间没有之前拳馆休息室那种带锁的储物柜,所以各种和拳击比赛相关的东西都是临时拿过来的,就摆在茶几上,祁寄之前放在更衣室的背包也一样。

祁寄坐在沙发上,往手指上缠黑色的拳击绑带,他心神不宁,绑带缠了好几次才弄好。

没过多久,保.镖就来敲门,催促祁寄去拳击后台等候。

祁寄起身,从背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拳击护齿套,这是裸拳难得能使用的护具之一。

他把护齿套含进嘴里,咬住。硅胶牙套在唇齿间弥漫开一点点古怪的涩味,微苦,裹在淡淡的铁锈味道里。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嘴里的血腥味。

祁寄没有多想,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身上各处的伤。

他深吸一口气,跟着保.镖走了出去。

被一前一后两个保.镖夹在中间,祁寄顺着一条单人通道向上,一直走到了拳场后台的候场室。

候场室离前面舞台很近,能听到一点外面的动静。前面似乎正在进行开幕环节,讲话的声音有些耳熟,听起来像是刚和祁寄见过一面的蒋少。

蒋少的声音隔着阻碍传过来,听不真切,大意是感谢各位拨冗莅临。听得出来这次排场很大,似乎是来了不少蒋少都得客客气气招呼的客人。

不久,开幕环节结束,但祁寄依然没有被叫上台,反而还听见了类似于主持人在大型宴会厅里说话的声音。

他仔细听过之后才辨别出来。

外面似乎正在举办拍卖会。

这么一想,似乎也就能理解为什么这次拳击赛会挪到地面上的场馆里来——这次的表演赛大概就是拍卖会的热场活动之一,用来调动气氛。

开幕之后就是几轮拍卖,虽然候场室里看不见拍卖品的模样,但不时传来的主持人描述和叫价声,也足以透露出这些拍卖品的珍稀和昂贵。

而且这拍卖似乎还是现场交付,当场付钱,直接能拿到拍品,没有多余的手续。主持人的声音极富煽动力,将巨额的资金流动赤.裸裸地展现出来。

一轮五件拍卖品竞拍结束,似乎到了中场休息时间,祁寄也终于被通知要上场。

他从舞台侧面的楼梯走上去,外面似乎更换了打光模式。才一出场,炽.热的追光灯就打了过来,雪白光束笼罩在祁寄周.身。

灯光之下,纤尘可见。少年的身形愈发炫目耀眼,仿佛正在熠熠生光。

迎面而来的白光过于刺眼,祁寄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侧了侧头。炙烤的强光唤起了他对往日拳场里头顶上巨大聚光灯的记忆,但这两种舞台的相似点似乎也就仅有这一处了。

祁寄一上台就发现,这次表演赛的场地与以往任何一次的都截然不同。

没有擂台,没有围笼,也没有响彻耳畔的开场响锣。比起拳台,这里更像一个高贵优雅的展览大厅。

只不过展台刚刚被撤了下去,只留下背后一个巨型的高清直播屏幕,用以忠实呈现展品的所有细节。

祁寄不由觉得奇怪。

他知道这里正在举行拍卖会,可这偌大一个几十米宽的舞台上,居然没有任何与拳击相关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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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显然并不是用来打拳的地方,甚至没有表现出对这场表演赛的任何一点重视。

更确切些说……这个华美的宴会厅和裸拳比赛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存在,祁寄单是站在这里,就感觉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台下的场景更是不同以往,祁寄从舞台向下望了一眼,大厅宽敞明亮,富丽堂皇,几十张.雪白的圆桌旁坐满了盛装出席的客人。

他们穿着华贵,仪态优雅,正抬头望着舞台。

望着祁寄。

祁寄被这些没有温度的目光刺得隐隐有些不太舒服。

他上过四方拳台,也进过八角笼,听过尖锐刺耳的污言怒骂,也听过四面如潮的欢呼声。然而这次,祁寄站在华美敞亮的冰冷高台上,台下寂静无声,只有一双双冷漠的眼睛。

那些毫无温度的目光比聚拢炙烤的强光灯束更让他不适。

祁寄只能挪开视线,望向了舞台中央。

唯一能证明这里还有比赛要进行的,就是舞台中央站着的那个裁判。那人身形高大,一看便孔武有力,穿着西装也盖不住一身的肌肉,比起裁判,更像是负责控场的保.镖。

一切都透着一种莫名的古怪。

祁寄咬紧护齿套,缓缓平复了呼吸。

不管有没有陷阱或异样……这都注定是一场硬仗。

事实上,他的预感的确没错。

从舞台另一侧走上来的那个选手,也就是祁寄这次表演赛的对手,面孔并不陌生。

来人肌肉发达,高大威猛,一身古铜皮肤,走路时震得仿佛地板都在动。

祁寄见过这人的照片,对方有个和外形极为相配的名字——“暴熊”。

祁寄之前打的不是全体赛,并未正面遇上过对方,但从拳手资料和各种传闻里,他却不止一次地听说过暴熊的凶名。

自从“疯拳”惹出人命被迫销声匿迹之后,暴熊就成了拳场比赛中的新一任霸主。据说他现在是拳场的四大底牌之首,号称“人形杀器”,胜率高得足以让对手闻之生惧。

可等见到真人,祁寄却发觉,对方虽然高大雄壮,动作间却带着明显的散漫,气势也不像传闻中那样凶悍。如果不是对方穿着拳场的赛服,祁寄甚至怀疑暴熊是不是走错了。对方的神情并不像是要来参加比赛,反而更像是正要去参加胜利庆功会一样。

就算是表演赛,这毕竟也是一场众目睽睽之下的比赛。能打到这种级别的人,往往不会像外表那样粗暴无脑。

可暴熊周.身却明显没有什么杀气,甚至连看向祁寄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那目光不像是威胁或者蔑视,反而隐隐透着一种古怪的玩味。

祁寄暗暗皱眉,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等到裁判发令,宣布比赛开始,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就变得更加强烈——祁寄甚至发现,他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反应。

拳击比赛赤手肉搏,身体碰撞根本不可能避免。祁寄这段时间来虽然有些过度敏感,却也成功撑过了之前多轮比赛。可是现在,他身上被碰到的地方却比以前更难捱百倍,感观早已不只是之前的疼和痛,而是进一步演变成了触电般难以言说的麻胀和酸涩。

才刚被暴熊碰到,祁寄就差点被这种诡异的感觉刺.激到叫出声来。

……他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不止是痛觉升级,碰撞后的皮肤刺.激持续时间也愈发长久,好一会儿无法缓和恢复,连累得身体其他部位反应都慢了半拍。

在这突发的意外之下,才不过二十招,祁寄的腰.腹和手臂就青红一片,灼烧着疼痛。

同样火热灼人的还有台下投来的各种目光。那些轻飘飘的视线此刻都被放大了百倍威力,无数目光盯在祁寄身上,像飞石乱矢,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将他扎得体无完肤。

祁寄彻底被这种严重的敏感反应拖累,他的强项本就是迅速适应精准分析,伺机找出对方破绽进行攻击。可现在,累加的疼痛作用在身体上,直接拖慢了他的应对速度。

不说主动攻击,他连防御都自顾不及。

“唔……!”

又是一记裹着雷霆之力的重拳正面砸来,祁寄拼尽全力才堪堪得以侧身躲避,却也因此被.逼出了大片的防守破绽。

他躲开时就意识到了不妙,但已经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眼看着祁寄的胸腹要害直接暴露在暴熊的攻击范围之内,对方再出一拳就能直接把毫无防御之力的他的肋骨打断——

“哔哔——!”

千钧一发之际,示意停手的口哨声突然响起,和暴熊体形相似的高大裁判两步冲上前,直接出手拦住了暴熊。

祁寄侥幸躲开,惊魂未定,诧异地看向那个裁判。

地下拳场借鉴的是MMA赛事的比赛规则,即综合格斗比赛。而MMA的裁判一般只有一方倒地不起、毫无防御之力时才会拦住另一方,极少中途干预。

裸拳比赛的限制比MMA更少,裁判大多数时间只负责吹哨计数和宣布胜者,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中途打断攻击的举动。

自一上场时祁寄就发现,这个裁判很面生。他之前偶遇过拳场的裁判团,凭祁寄的记忆力足以一眼记住所有人,他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在裁判团中见过这个人。

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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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奇怪的是,就这么被裁判莫名拦下之后,暴熊非但没有暴跳如雷,反而顺势收手,一句都没和裁判争辩,就这么退到了自己的防守区。

察觉祁寄微愕的眼神,暴熊看过来,突然冲他咧嘴一笑。

那笑容满是恶意,和蒋少临走前脸上的笑极其相似。

祁寄心中咯噔一下。

那种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比赛继续,接下来的几轮对战几乎都是第一次过招的翻版——祁寄每次都会被身体的异常反应拖累到毫无还手之力,而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暴熊也总是会在即将K.O时被裁判拦下。

之所以会选择这个体形健硕的裁判,也是因为普通人根本无法拦下暴熊的攻击。不过在反复多次之后,无需裁判怎么费力,暴熊已经能及时收手,出拳的动作也越来越随意。

这场被搬到敞亮舞台上进行的表演赛已经完全没有了裸拳那种搏命的厮杀感,只剩下了单方面碾压的戏耍和玩弄。

没有人喊结束。除非一方倒地失去攻击能力,表演赛并没有胜负之分,只有规定时限。双方过招要有来有往,打得好看比结果更重要。祁寄赛前并不清楚这些,他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但暴熊显然有所准备,他甚至还会故意放缓进攻速度,让祁寄得以拥有喘息的机会,再在被刻意拖长的对战过程里在祁寄身上留下更多的伤。

观众们最想看的也是这种场景。

一眼望去,台下几十桌宾客依旧平静淡然,彼此交谈都彬彬有礼。唯独他们看向台上男孩的眼神越来越炽.热,甚至在用目光跟着暴熊一起攻击。

那些遍布在白.皙皮肤上的新鲜伤痕仿佛累加的干柴,甚至无需火星,就能在炽.热空气中燃出熊熊烈火。

这个宽敞明亮、奢侈华美的宴会厅,此刻却像极了一个围猎场,漆黑冷硬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了那只最美丽的鹿,围捕者还在兴致盎然地欣赏着它在凶狠皮鞭下哀泣的模样。

表演赛渐进尾声,舞台一侧传来了倒计时三分钟的提示音,祁寄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自伤口汇聚而来的疼痛沿着背脊钻入脑髓,就算呆立不动都能感受到那种宛如在脑内搅浆的疼。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喉咙哽着一口腥甜,无法吞咽,每一次呼吸都是对鼻腔和气管的新一轮折磨。暴熊刚刚卡过他的喉咙,即使松了手,脖颈那一圈仍在灼烧一样地疼。

卡住祁寄的喉咙要害之后,暴熊本想松手退开,却因为台下传来的兴奋低呼声,而在裁判示意下多延长了一会儿时间——他掐着白.皙的脖颈将人缓缓从地面上拎起来,男孩在他手中就像一只垂死挣扎的鹿,脆弱,纤细,一碰即碎。

诱人生怜,又勾人施虐。

那双漂亮而绝望的眼睛里浮现出一层湿漉漉的雾,被巨型屏幕清晰放大给每一个观众,任谁看了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惜的是,直到因为对手即将窒息濒死而把人松开,暴熊也没看到对方的眼泪掉下来。

裁判哨响,暴熊重新回到自己的防守区,他也听见了倒计时的提示音。再有三分钟,这场表演就可以圆满结束,他也可以顺利拿到这笔轻轻松松赢下的奖金。

再看对面,对手已经面无血色,冷汗涔.涔,连最基本的防御都无法做到,看起来一拳就能轻易击飞。

不过暴熊自然不会直接出拳,这和他所接到的比赛要求有悖。他真正的打算是拧住人手臂别到身后,逼着对方面朝观众跪下来,或者将人放倒,抓着对方的一条小.腿将人倒拎起来,用这种羞辱的姿势把对方展示给观众。

这才是今天这场“表演”的真正意义。

两种方案都不难实施,权衡之下,暴熊选择了第二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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