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爱说笑的圣教会士在圣保罗日上道破了这个奇迹,在场的所有妇女都低下了头,觉得在圣坛上用拉丁语高声背诵圣书的于连,至少从相貌看来,他是绝不会辱没那圣者的名字的。
西朗神父带给自幼失去母亲、渴望父爱的于连慈父一般的关照,不仅为于连读书大开方便之门,而且亲自教授于连拉丁文和法文,于连如今非同一般的拉丁文和法文功底,与西朗神父的悉心教导息息相关。
西朗神父也喜爱于连的聪明伶俐、天资聪慧、惊人的记忆力和刻苦的读书精神,让其想起了在梵蒂冈艰苦读书的岁月。
他的悉心教导和严格的要求,使得于连在短短几年时间内通读了圣教所有的经典,并能旁征博引,汲取了大量的社会、宗教、政治和历史知识。
作为詹森派教徒,西朗神父终年笼罩在一张黑色的教袍之下,在教徒眼中,黑衣、黑帽,整日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的神父显得神秘、难以接近。但在于连眼中,神父那年老而瘦弱的身躯,是他年幼时期最大的依靠和精神寄托。
与于连已数日不见的西朗神父,惊讶的发现于连今日的与众不同。神父知道于连参加的剑术练习,但这种不同不是剑术练习所能带来的,是一种精神上的振作与焕然一新。
在这位可敬的苦修士眼中,如今的于连仿佛一块展露出璀璨一角的宝玉,虽然大部分仍然被外部的顽石所覆盖,但那种璀璨夺目的光芒和耀眼的色泽,已显露的法令人忽视。
神父不明白在于连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理解这种变化带来的绝非坏事,他平日里对于连的那种老气横秋、看淡世情的人生态度而忧心忡忡,如今看到于连发生的巨大变化,感到异常欣慰。这位故人与好友唯一的后代,如小荷才露尖尖角,终将发出令人夺目的光芒。
“于连,维立叶尔如今的市长、德雷纳尔先生,想要为其子聘请一位拉丁文家庭教师。我想在维立叶尔,你的拉丁文造诣敢称第二,人敢称第一。”
西朗神父顿了顿,沉思了一番,继续说道:“这对于你是件好事,不仅可以摆脱索莱尔的控制,还能有一笔收入,你也可以有大量的空余时间用来阅读。”
“我已经拜托德雷纳尔先生向索莱尔提出要求,估计今天下午已经跟索莱尔谈过了。对于索莱尔那个贪得厌的家伙来说,所要付出的非是代价大小而已,愿圣父保佑他的灵魂。”
对于连而言,能够脱离锯木厂繁重的劳动,摆脱索莱尔老爹休止的打骂,疑是一件好事,况且听到可以有大把的时间用来读书,更是令其喜出望外。
“我唯一的要求是,我不可以同仆人在一起吃饭,这是我的自尊心所法允许的,如果能够满足这一要求,我可以答应担当德雷纳尔先生的家庭教师。至于薪水我没有要求,只要能有时间读书就行。”于连与生俱来的高傲、后世的那个灵魂,都法容忍为人所轻视和看贱,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毫不可惜。
难得一见笑容的西朗神父笑了,他很欣赏故人之后拥有一颗高傲、自尊、自爱的心灵,纵使受到万般打压、身处底层、处境艰难,这颗高贵的灵魂依旧出淤泥而不染。
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多少人出卖自己的笑容、尊严、肉体、乃至灵魂,所获不过寥寥。为了金钱、可怜的社会地位,而放弃人类最宝贵的财富,是人类最大的悲哀。
“这点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你不会跟仆人在一起吃饭,而是跟德雷纳尔先生及其夫人,以及孩子们在一个餐厅、一张餐桌上吃饭。没人有权利要求你放弃自己的尊严,哪怕是圣父也不可以。”
“我原来是想让你接受圣教的教育,这样等我年老退休之后,你可以接替我成为本堂神父。虽说接受圣职可以拿到过万法郎的年俸,但修道院漫长而孤寂的生活,实在不是一位年轻人应该拥有的。我想成为一位家庭教师,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今夜月明之夜,伴着圆月读书想必别有一番风味,于连你还从来没有在月圆之夜挑灯夜读吧,不如今夜就不要回去了。”
于连想到德雷纳尔先生已经拜访过索莱尔老爹,他也想早点知道索莱尔老爹的想法,决定晚上还是回去。
在图书馆内待到圆月东升,于连告别了西朗神父,拿起一只涂满了松脂的火把,在神父意味深长的注视之下,朝着山下走去。
夜晚的修道院显得各位寂静,长长的回廊内回响着于连踢踏的脚步声,两旁的墙壁上挂着历代神父的画像,一头一尾的墙壁则挂着一副巨大的圣父像和巨大的橡木十字架。
于连总觉得雷纳修道院不仅仅是一座修道院那么简单,虽然他从未去过其他城市,也从未在其他修道院内做过祷告,但他从书籍中得到的丰富知识告诉他——这只是修道院,又不是卢浮宫或者公爵老爷的堡垒,没有哪座修道院需要修建的如此高大、坚固,整整五层的堡垒式建筑通体用阿尔卑斯山的花岗岩构成,岩石与岩石之间甚至用锋利的匕首都法插入丝毫,历经至少数百年的沧桑,修道院依旧如此的坚不可摧。
以于连初窥门径的建筑学知识,他能看出修道院拥有一个庞大的地下室,由于年代久远,当年的建筑图纸已法找寻,于连也就没有兴趣一探究竟了。
况且修道院内遍布众多的圣父像、十字架,随处可见的宗教仪式图案,看起来显得异常另类。
“不要说人类能够攻进来,就是魔鬼来了,在这样的布置下恐怕也得撒羽铩羽而归。”于连有些聊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