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有负朝廷重托和陛下的信任,所有罪责,愿一力承担!”
哪怕他狡辩一句,苏小酒心里也踏实些,可偏偏他上来就认下所有罪责,反而令两人无从下手。
“既然你愿意认罪,便把所有的账册交出来吧。”
“微臣手中,并无账册。”
王文昌伏在地上的身子慢慢直起,看向萧景的目光坦然,好似一位真正清廉高洁的好官。
开头认罪,这会儿又说没有账册,是把他们当猴戏耍么?
萧景忍了怒气,从怀中取出绍崇显留下的账本扔到地上,喝道:“那王大人便看看,这上面的账目是否眼熟?!”
除了笔迹不同,上面每个数字都跟他书房发现的账本一模一样。
王文昌仔细翻看,认真摩挲上面每一个名字,带着喟叹与哀痛,一字一顿道:“认得,怎会不认得,老臣每每夜不能寐,这些名字便如一只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微臣的喉咙……”
他的目光因为沾染岁月而变得浑浊,看向账本上的名字时,却如看着自己孩子般慈祥,忽而,他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甚至因为太过剧烈,他不得不伏在地上,身体难受的躬起,面色也涨成了红紫。
苏小酒不由担心起来,微微探起身子,想把他扶起,又怕这是苦肉计,双手在袖子里拢了拢,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郡守夫人正提了热水进门,见状目露惊骇,将壶一扔冲了进来,焦急的为他捋着后背道:“老爷,您没事吧?”
“无妨,你去重新给贵人们烧壶水来吧。”
王夫人目光哀凉,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之际,抬起衣袖抹了抹眼睛。
疾风骤雨的咳嗽过去,王文昌笑着对萧景道:“太子殿下,微臣府中虽没有账本,但所有的账,一笔一笔,皆记在微臣的脑子里。”
萧景蹙眉,以为他想以此作为要挟来谈条件,毕竟他过往审问过无数犯人,几乎每一个,都曾试着在绝境中博出一丝生机。
而王文昌平缓了气息,开口说的却是:“还请殿下给微臣三天时间,咳咳,微臣定将账目原原本本复刻……咳咳咳~出来!”
苏小酒总觉哪里怪怪的,这人贪墨多年,却一直辛苦伪装,过的比一般贫农还不如,到底是图个啥?
只是把银子放枕头底下睡觉踏实?
而且如今被问罪,也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不仅没忙着开脱罪责,反而还积极配合,难道是想坦白从宽?
但不管怎样,免去他们盘问也是好的,王文昌想萧景叩首后起身,引着他们到了书房,刚要提笔,萧景面色一凝,手中长剑在他身前横扫,却晚了一步。
一支黝黑色泛着幽芒的冷箭刺破窗棂,带着锐不可当的破风声,直直从他颈间穿过。
沾满墨汁的笔尖,伴着鲜血毫无防备滴在洁白无瑕的纸上。
王文昌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绝望的看向门外,那里正是厨房的方向。
“不好,王夫人!”
苏小酒忘了惊叫,只是本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萧景阻住她要往外跑的脚步,放暗箭之人就在门外,此时出去,无疑是死路一条!
谁也没料到变化会来的这样快,王文昌眼中皆是未尽的话语,浑浊的眸光开始涣散,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右手在虚空中乱抓一气,在碰到身后博古架上一只不起眼的笔山时,忽然用尽最后的力气一转。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书案下方出现了一处地道,王文昌嘴唇颤动,随后便瘫在地上没了气息。
苏小酒却读懂了他的唇语——躲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本能便相信了这位老人,毫不犹豫的拉着萧景跳了下去。
头顶机关响动,地道的门咔嚓一声被锁上,萧景想要阻止,但为时已晚,而且任凭怎么推,那门都纹丝不动。
苏小酒不禁暗道自己太过鲁莽,她刚才是魔障了吗?怎么就拉着萧景跳了呢?万一王文昌是骗他们的,只怕他们二人就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葬身于此了。
比起她,萧景更加自责,今日出门,他只带了两名龙隐卫,除了受伤的暗九,都被留下保护小二夫妇,而苍联则奉命去找刁太医等人,还没能赶来。
方才王文昌遇袭,他河竟丝毫没有察觉到外面有人,更没收到龙隐卫的暗号,很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提前将龙隐卫引开了。
苏小酒紧紧捏着拳头,不由怀疑起一人:“你说这些会不会是绍崇显干的?之前说要给我们账本,也不过是想探清虚实,知道我们来了郡守府,就干脆杀人灭口?”
“应该不是他。”
虽然在黑暗中,萧景还是摇了摇头,“他若想刺杀我们,只在幕后指使便是,把自己暴露出来又有什么好处?”
何况他身边若有这么多高手,只怕根本不会容萧景活到现在。
这件事剪不断理还乱,两人一时半会儿毫无头绪,萧景摸了摸怀里,摸出火折子点上,开始在漆黑的地道中摸索着往前走。
地道做的十分简陋,除了刚开始能看到些机关的痕迹,后面几乎就是个石头洞,这王老头看来是真节俭,给自己修密道都舍不得修好些,想到他再也用不上,苏小酒心中竟泛起酸涩。
也不知走了多久,狭窄的地道变得宽敞起来,前方似乎还出现火光。
两人对视一眼,萧景走到苏小酒前面,握住她的手朝火光走去。
走过两个转角,前面出面一道大门,大门两侧分别燃了火把,总算能让两人看清地洞全貌。
萧景示意苏小酒在原地等候,自己则上前轻轻在门上推了推,意料之外的,大门似乎年久失修,只轻轻一碰,便咣当一声倒了下去。里面的景象也尽数收在二人眼底。
紧接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苏小酒用衣袖掩住口鼻,跟着萧景慢慢走进去。
这地方差不多有四间卧室那么大,里面整整齐齐摆了四个黑色的大木箱。
木箱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似乎也都被水浸泡过,四周地上都有些脱落的油漆,锁箱子的铁链也都满是锈迹,看起来应该许久没被人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