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如临大敌的修士,围坐在密室的圆桌旁。谈论着那个即将到来的百年大敌。同处一个教会的两派在,此时仿佛是不死不休的寇仇。
那些花白胡须的陌生神父,充满自豪地歌颂着任由神罗皇帝在门外跪了一夜的格里高利七世,又咬牙切齿的痛骂着在阿维尼翁囚禁了罗马教廷七十年的腓力四世。
当说到1453年教会决定发起文艺复兴,重新控制欧洲思想的密谋时,密室中一片叹息,这个阴谋既成就了尤利西斯二世的无上威严,却又让天主教会在宗教改革面前步履维艰。
教士们唾弃着多明我会的野蛮和顽固,谈论着宗教裁判所的恐怖与血腥。他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多明我会把印第安祭司送上火柱,把查鲁亚人成批赶入焚烧的森林,又祈祷着上帝降下一场天火将这些异端送入地狱。
那些一手圣经,一手长剑的半岛人不顾教皇子午线的限制,穿过大海来到了东方。在浇筑过华人和吕宋王室鲜血的土地上,多明我会教士建立了庞大的教区,在菲律宾行使着宛若人间帝王般的权力。
恪守中世纪教规的他们视曲意逢迎的耶稣会士为叛徒,认为明国只是一个等待征服的野蛮之地。如今被称作西班牙大方阵正牌先锋的多明我会教士,从马尼拉来到了澳门,准备伸出贪婪的双手,抢夺耶稣会百年奋斗的果实。
陈良静静的听着,听着密室中“神”的代言人们,用无比平静的语气谈着权力,谈着阴谋。在茶盏起落间,几十上百万人的死亡,都换不来一个声音上的停顿。陆若汉玩味的看着自己,仿佛在说:“看到了吗,历史就是由鲜血写成的!”
“陈,有什么建议给我吗?你总是有好主意。”维埃拉打断了陈良的心思,严重下垂的眼袋并不耽误那微小的眼睛放射出光芒。
“我只想提醒大家,不要再犯1597年长崎事件的错误。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我相信最虔诚的人一定会上帝的眷顾。”年轻人举起了茶杯,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听到长崎,桌子上的众人脸色都瞬间变得僵硬。1597年正是狂妄的西班牙船长叫嚣着要征服日本,结果愤怒的丰臣秀吉将26名基督徒钉死在了十字架上,让已经在日本发展出30万信徒的耶稣会日本会省,最后被驱逐到了澳门寄居。
尤其是维埃拉,担任日本区代表的他在离开长崎时并不光彩,甚至称得上耻辱。
这件事是陆若汉提供的,作为事件的亲历者,当然明白现在提起它会起到怎样的影响,而且他更知道这对维埃拉意味着什么。
“维埃拉聪慧却毫无耐心,在情绪波动下行事会变得的简单甚至粗暴!”这时陆若汉对自己会长的评价。
陆若汉和陈良都同意两者相争是展现他们各自价值最好的方式,但是陆若汉认为这却绝对不能落了痕迹。如果发生任何过激事件,提出了解决意见的陈良,反倒可能被耶稣会描述成蛊惑他们的异教徒。
而通过长崎事件同时触痛维埃拉和耶稣会,只不过是给两个根本不可调和的敌人,多了一个说服自己开战的借口。
胸中燃起熊熊战火的塞巴斯蒂安·维埃拉,对于这种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的回答并不满意。他觉得今天的陈良有些不同,放在以前他肯定会提出一到两条,极具预见性和实用性的建议,所以他决定要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