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刚鬣与玉龙三太子赶到祖师的道场之时,悟空早已经在那里恭候大驾了。
瑶台之上,菩提祖师还在诲人不倦地讲解极大道,两侧列队整齐的小仙、精灵与弟子们也在潜心听讲。
悟空本打算将猪刚鬣与玉龙三太子合谋作恶,意欲将自己炼成元神丹之事和盘托出,公诸于众,而后请求祖师做主。然而祖师似乎讲兴正浓,在他只喊了一声“师父”之时,祖师就冲他喝道:“悟空!你休要讲话!诸事待我讲完这篇‘法华三昧经’再说!你既来了,就在台下好好听着!……”
悟空知道,若是猪刚鬣与玉龙三太子赶过来,必会恶人先告状,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自己形单影孤、位卑言轻,惟有占得先机,或可取得一丝胜算。而师父此时超然物外、谢绝打扰的状态又让他的希望变得更加渺茫。他再次鼓起勇气要打断师父的讲座,祖师身侧的小仙童却抛来一记否定的眼色。
悟空只好作罢,情势究竟如何就听天由命吧。
虽然心绪不宁,但是祖师诵读的那些洪亮的经文好似孔不入的旋律,悟空竟至于几乎入定了一般。尤其是那些偈语可谓是春风拂面:“不犯戒毁,行檀不入智;不厌痴乱,不愚智慧;不说行者,有行不言向;三昧可得入,处中边!……”
猪刚鬣与玉龙三太子带领着道藏阁的大小妖精们浩浩荡荡、怒气冲冲地杀过来了,菩提祖师也便在此时停止了演讲。看到悟空站在台下,猪刚鬣远远地就义正辞严地大叫着:“师父!这猴头妖言惑众,师父千万不要相信他说的话啊!……”
整个瑶台尽皆面面相觑。祖师笑道:“悟空来了之后,一直认真听讲,可是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小动作都没有做。”
猪刚鬣惊掉了下巴,额头涌出几颗斗大的汗珠,死鱼眼瞪得有如豌豆荚。
好尴尬啊!石猴什么都没说,我们气势汹汹地杀过来,当头就要兴师问罪,急着扣屎盆子,不正说明我们的做贼心虚?
玉龙三太子将那猪刚鬣剜上一眼,镇定自若道:“石猴偷学法术神通,大闹道藏阁,全阁上下已是乌烟瘴气。为免整所道藏毁于一旦,师父心血付诸东流,猪师兄与我出手制止,教训他几句。不料他却怀恨在心,叫嚣要闹到师父跟前,整座方寸山都放不到他的猴眼当中。是以,猪师兄方有此言,请师父莫怪!”
菩提祖师故作吃惊道:“三太子言下之意,道藏阁已被悟空弄得乱七八糟?”
“岂止是乱七八糟啊,师父!”猪刚鬣见缝插针道:“那些经典的珍藏,那些您多年的心血都被他情地蹂躏、践踏,情地毁掉了!简直是……乌烟瘴气!……乌烟瘴气啊,师父!”
“不必再借词形容,我们自己看!”菩提祖师脸色不悦,就将手掌在眼前一扫。
奇妙的景象出现了:满天好似有数熠熠生辉的星尘颗粒在飞舞,如同畅游萤火虫的海洋。
须臾,萤光黯然,眼前已是道藏阁内的模样。仿佛瞬息之间,大家已经转换了时空,来到了道藏阁里面。
那满目疮痍的狼藉不言自明着一场浩大的劫波。大家都有些心惊肉跳,菩提祖师的脸庞也是抽搐了一下。悟空四处寻找,那丹炉早已不见了踪影。眼前的一切都已与他所经历的完全不同。
猪刚鬣略有些惋惜之色,玉龙三太子却是难掩自得,仿佛看着自己的杰作。但若祖师的目光扫到附近,就又赶紧换上一副如丧考妣的愁容。
“缘起是什么?”菩提祖师惊奇道:“悟空为什么要这样做?”
“皆因为我们正巧撞见了他在偷盗典籍,偷学道法!”玉龙三太子伶牙俐口,对答如流,旁人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是我们的训诫致他老羞成怒,甚而是疯狂的攻击。他那歇斯底里,如同恶魔附体一般,一心想要置我们于死地的样子,其实就是为了将我们灭口!……”
此言一出,舆论哗然。
真是反了天了!任你是个天生地长的石猴,来我们灵台方寸山没有几日,论资排辈起来,就连我们的脚趾头都舔不到。难道因为鸡鸣狗盗地学了几招把式,就敢如此猖狂,对我们资历最深的猪刚鬣大师兄与西海龙宫来的玉龙三太子如此放肆,扬言还要灭口?长此以往,不是要把我们整座山头给抹了?……
玉龙三太子几句巧言就将道藏阁遭的殃找到了合理解释,同时完成了一副素描,勾勒出一个行为怪异、偷偷摸摸、狂狷悖逆,甚至是魔头一样的人物形象:即将欺师灭祖的既视感一览余。——这是他的又一杰作。
一时间天怒人怨,人神共愤。众人义愤填膺,摩拳擦掌,个个都有将这石猴尽早结果成一颗金丹的冲动。祖师铁青着脸,注视着悟空。大家也都怒目圆睁地瞪着石猴:还不快快认罪,乖乖受刑?若不自行了断以谢罪,就该千刀万剐以伏法!……
悟空微低着头,早已是血脉贲张,浑身颤抖,攥紧了双拳,一字一句咬着牙齿道:“我并没有作乱道藏阁!我化成一只蚊虫逃出来时,道藏阁可是完好损。你们不惜破坏典籍,伪造如此场面,不过就是要包藏你们打算拿我炼成元神丹的祸心!”
听闻“元神丹”,瑶台之上猛然一震,立时纷纷交头接耳。
“元神丹?你真是含血喷人!”玉龙三太子立刻接了话茬,先是噗嗤一笑,继而优雅从容地开始反击。“我等修道之人,可需要元神丹那种旁门左道的东西颠倒修为?——退一万步,即便我们需要,你以为元神丹就是我们想炼就能炼成的?找个这么有难度的借口,大行污蔑之实,你可真是高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