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舞姬摘下了脸上戴着的金丝面纱,露出她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
同样都来自西域,乌日达怎么能看不出来她也和自己一样,拥有只有沙漠人才有的那种立体的五官。
深邃的眼眸、长长而又卷曲的睫毛,还有高挺的鼻梁,少女所具备的血统甚至是比他还要古老而纯粹的。
尤其是那翠绿色的瞳孔,叫倒在地上的乌日达只是看到了她全貌的一眼,就想起了十几年前所发生的那一幕...
偌大的沙漠古国皇宫里,到处是翻箱倒柜,搜寻各种奇珍异宝的叛军。
尚在壮年的乌日达带领着他的手下们,穿越散兵游勇的士兵们来到了后宫妃嫔们的住所。
皇后所在的宫殿前,大门紧闭,门口是战死的无数亲兵,他们所流出的血将整个汉白玉砌成的台阶都给染红了。
內宫中的这场预谋已久的叛乱,所带来杀戮的严酷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而他乌日达,作为被古国皇帝最为信任的商队头领,也是参与和谋划这场叛变的主谋之一。
就是他,在皇帝寿辰这天,借着为君王献礼的由头,将叛军的高手乔装打扮成他商队的手下,混到自己祝寿的队伍中的。
那一天也是这般,在君主的寿宴上,他叫献上的舞姬亲自将视他为亲友的君王刺杀当场的。
“乌日达!是你吗!你是奉命来救我和我的孩子逃出宫去的么?”
少女直到如今,还依然可以清楚地记得当时焦急地将半个身子都贴在宫门上,想努力听清门外来者话语的母后的一言一行。
那种既有期盼,又夹杂着害怕的复杂表情。
“没错!皇后大人,您快打开门,带着公主跟我们商队走吧!”
“陛下他在叛军攻入王宫前,就已经先被护卫领着,通过密道逃去城外了。”
“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在城外汇合的。”
乌日达就是这样,信誓旦旦的骗过了她母后,让她满心欢喜地打开了那扇通往死亡的大门。
“妈妈!”
她依然记得,就是脚底下的这个衣冠禽兽,在门开的一刹那,便用手中的利刃洞穿了自己生母的胸膛。
她声嘶力竭地抱着母亲的尸体,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亲人离去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但是,泪目中,除了已经逐渐变冷的母亲以外,她只看到乌日达带着手下们把后宫中数不尽的财宝往自己的衣服里塞。
直到能抢的都被他们抢走了,这个贪婪的商队头子才来到了她们母女跟前。
他不是父亲的挚友么?
就连赛罕这个只有贵族才配拥有的辅名,也是父皇亲口赐予他的。
而如今,这个被称作苍天上最美的鹰的男子,却为何会用这样贪婪的眼光看着自己呢?
“头儿!这小公主长得还真是水灵啊!可是就是年纪太小了,不够咱们弟兄们玩儿的。”
女孩儿自然知道自己是极美的,因为见过她的都夸她既有父王的气质,又继承了母亲的容貌。
但是如今,她面对乌日达手下们的夸奖,却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欢喜。
反而是从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来。
“哼哼,公主?要是把她卖去邻国妓馆去,也能换来不少的钱,够我们在老鸨子那里逍遥快活一辈子了!”
乌日达终于开口了,这还是女孩儿有生以来头一次看到这么虚伪而又贪婪的脸。
不断涌入的记忆持续冲刷着已经气息奄奄的乌日达的大脑。
“没错,她和那个女孩儿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舞姬的身份逐渐在他的脑海中清晰了起来,他努力用手捂住自己被斩断的喉咙,想要用最后一口气说些什么。
但是同样是刚刚回顾过了一遍自己童年痛苦记忆的女孩儿,却并不想给他这个发声的机会。
她伸出自己灵巧而又细嫩的小脚,果断地踢开了对方紧锁着喉咙的手掌,然后将手中银质酒杯中的那些葡萄酒,无情地浇在了他的脸上、口鼻还有脖子正中那深得吓人的伤口之上。
而在此之前,那杯中酒可是被她保护得好好的,即使是伴随她跳了那么大动作的舞蹈,又亲自手刃了两个男人,都没有洒出哪怕是一滴。
“咳咳咳...”
果然,在酒精的刺激下,血红色的葡萄酒混合着乌日达肮脏的血液,呛入了他的气管,叫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随着他的挣扎,越来越多酒水被他吸进了肺部,叫任何能延缓他生命流逝的空气再也无法被他吞进一分一毫。
美貌不似凡人的舞姬亲眼看着这个她做梦都忘不了的仇人,一点点地在她的脚下断了气。
这才扔下了她手中的那个银质的酒碗,将脸仰向天上。
“父亲、母亲,你们在天有灵,孩儿我终于又替你们手刃一个仇人了。”
告慰已毕,她努力闭紧双眼,叫模糊了她视线的泪水被自己的眼皮挤出眼眶。
然后便毅然决然地又转向了薛员外那边。
“你...你到底是...是谁...为何...”
薛员外虽然是心口处中刀,但是少女并没有把匕首拔出来,所以他还能苟延残喘到看完了整个乌日达断气的过程。
他做梦也想不出来到底为何,这个他前几日花重金请来的舞娘,会连自己这个金主也不放过呢。
在他的计划里,明明不是应该只叫这个女孩儿将乌日达还有随行的下属们都杀掉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