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韫白本来也想过来,但?伤口才痊愈不久,医生再三叮嘱过不能吹风,只得留在了?病房。
陆皎似乎也没什么胃口,就在医院附近,随便选了?个喝粥的地方?。
饭馆不大,座位两两相?对,靠墙的那一边是沙发,对面靠过道?的一边则是板凳。
柳拂嬿本来想请陆皎坐沙发那侧,结果她坚持让伤刚好的病号坐沙发,两人互不相?让。
稍顿,陆皎笑开了?:“看你?这实心孩子。行吧,那咱们都在沙发上挤一挤。”
柳拂嬿和陆皎坐在一起,嗅到她身上温暖的香水味儿,两人一起看同一份菜单。
渐渐地,有一种陌生的依恋感?,在柳拂嬿的心底苏醒。
她许久不曾和长辈如此亲近了?。
但?凡身为人母的女?性,?论性格如何迥异,似乎都散发出一种广博而坚韧的母性,就像翱翔天际的雌鸟,能庇护雏鸟一样。
在陆皎面前,她可?以忘记那些虚张声势的成年人身份,只是当一个孩子。
借着烫餐具的机会,柳拂嬿又悄悄和陆皎坐得更?近了?一些。
陆皎含笑看她,语气很?柔和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韫白带你?回家,我就觉得跟你?特别亲。”
“我经常会想,就是自己亲生一个女?儿,没准都没你?贴心,没你?有才华,还没你?漂亮。”
“怎么会呢。”
想到自己的成长环境,柳拂嬿自嘲地笑了?下,只说:“您的女?儿肯定会很?出色的。”
闻言,陆皎不知想到了?什么,落寞地垂了?垂眼?。
不同于在医院时?那股锐利的精气神,此时?此刻,坐在清粥小店里的她似乎苍老了?不少,坐姿松散,双肩颓然地塌着。
没有了?那股知名女?企业家的精干,只像一个寻常人家的普通老人。
少顷,她叹了?口气:“孩子,我真后悔,事情发生的时?候,没能陪在你?们身边。”
“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当时?肯定很?害怕、很?难过。”
想起现场那尖锐的鸣笛声,柳拂嬿肩膀轻轻一颤。
她短暂地恍惚了?一下,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陆皎已?经揽住了?她的肩,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她忽然有些鼻酸,低下头,小声道?:“您可?能已?经知道?了?。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不用受这么重的伤。”
“傻孩子,别放在心上。”陆皎叹息着道?,“要是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了?,他还算是我的孩子吗。”
可?柳拂嬿还是放不下这件事。
自从车祸以来的这段时?间,她夜晚经常会做噩梦。梦里的她站在薄韫白身旁,怎么叫他都叫不醒。
“可?是,如果……”
如果现实也是那样的场面,她又该如何自处?
“没有如果。”
下一秒,陆皎的语气温和却坚定,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他保护你?,是因为爱。犯的是肇事车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有做事,为什么要自责?”
“还是说,你?觉得他对你?的爱,是有的?”
柳拂嬿急忙摇摇头:“当然不是……”
“那不就好了?。”陆皎拍拍她的肩膀,“别乱想啦,喝粥吧。”
温热的瘦肉粥端上来,一口暖到胃里,熨帖了?有些发皱的心房。
柳拂嬿一边喝粥,一边听陆皎聊着坐飞机过来时?遇到的趣事。
然而,强打起了?一会儿精神只后,陆皎又显而易见地低落下去?。
见她脸色不太好,又想起她之前毫不见外的关怀,柳拂嬿不由地低声问了?句:“您刚才在阿韫面前,是不是有点逞强?”
“阿韫?”
陆皎一怔,半秒后才反应过来,笑弯了?眼?睛道?:“好,真好。”
柳拂嬿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过了?会儿才听见,陆皎低低地回了?句:“在这俩孩子跟前,我可?能确实有些包袱吧。”
陆皎有一搭没一搭地搅了?搅碗里的粥,沉声道?:“他们的父亲靠不住,我总想给?他们做个好一点的榜样,千万不能让他们成了?那种大男子主义的纨绔子弟。”
“所以,我当时?就给?自己定了?个规定。”
“只要在孩子面前,不能情绪化,不能软弱,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自乱阵脚。”
柳拂嬿默默地听着,暗自感?慨,这番话确实很?有女?强人的风格。
可?少顷,陆皎又接着道?:“然而,这些年过去?,我开始怀疑,当年的很?多事情,我是不是做了?。”
没来由地,柳拂嬿忽然想起她和薄韫白喝醉的那一夜,薄韫白提起的那件事。
那件从小到大,最让他难过的事。
下一秒,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