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初,北国还在倒春寒,但南方的边境线上,天气已经开始出现一丝热意。
清晨的山林里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早起的鸟欢快地叫着觅食,几只蜥蜴在草丛里啃食草根,喝着草叶上的露水。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群人冲了过来,群鸟惊起,蜥蜴四散。
这是一群身着迷彩服、脸上涂着蓝绿色油彩的战士,跑在前面是尖兵组,后面紧跟着四个兵,两两一组,各夹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安南兵,瘦小的两人几乎两脚悬空,被带着跑。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一排带“舌头”先撤,二排跟我阻击,三排继续后撤五百米布置阻击阵地准备接应!”
奔跑间这支小部队迅速分成三部分,留在最后的二十多人,突然像集体滑倒一样,脚往前,身体向左侧后方倒,来了个漂亮的行进间向后卧倒。
战士们右手握住五六式冲锋枪上扶木,身体就要接触到地面时,伸出左手扶地,随后曲左肘支撑,腰部发力变成正卧,右手握枪往前一送,弹匣正好卡在左手掌上,右肩顶住枪托。右手收回,把保险砍到点射位置,拉枪栓上子弹,几乎在瞬间就完成了卧倒射击准备。
这时,不远处也响起了脚步声和呼喊声,敌人追上来了。
又是那个洪亮的声音,喊道:“许信!”
草丛里侧翻滚出一个兵,油彩盖不住他高高的鼻梁和凌利的双眼,双唇紧闭,唇角略往下抿,把内心的坚定写到脸上。腋下发达的背阔肌撑得双臂法正常贴着身体两侧下垂,而不得不略向外张开,显得他双臂要长于常人。肩宽腰细,气度沉稳,正如传统中对英雄的描写:猿臂鹰肩,虎顾狼视。光光的脑袋上短短的一截头发茬。出国作战前,所有人都剃了个大光头,这一来是为了防止近身搏斗时被敌人揪住头发,二来是为了方便在脑部受伤时救治。他们出来有一个多星期,头发又开始长了出来。
“观察敌情!”
“是!”
没有更多的话语,许信四处观察一下,选择了一棵树冠茂密的不知名树。他把五六式冲锋枪转到后背,腾身跃起,右脚在树下一块石头上一点,然后双臂交替探出,很快就消失在茂密的树冠里,一身迷彩让他和周围融为一体。
他轻喝一声“李锐!”
一棵树后一个兵灵活地匍匐过来,像个蜥蜴般轻捷。如果不是脸上涂着油彩,就可以看出这是还是个白净斯文的兵,还是一副学生模样的稚嫩,白皙的皮肤,脸颊甚至还带点红晕。
许信满意地点点头,战场果然是最能磨练人的地方。李锐是高考落榜后参的军,经过他一年的亲自教导,算是有点进步,但两个人都不满意,这次出任务差点就轮不上。这一路经历过几次生死危机,幸亏有许信护着才没有出事。这一看李锐,虽然还是难以掩藏脸上的稚气,但这身手,至少能更好地适应战场,几次出手,都能做到冷静果决、一击必杀。和许信的配合,也更加有默契。
许信锐利的眼睛看着来路上一群身穿黑衣的安南军特工不断地从树丛中涌出来,双手不断地冲着李锐打出各种姿势,李锐也迅速地向一旁隐蔽的战友重复着手语。
“十一点方向发现敌人,人数85人,距离200米;三点钟方向发现敌人,人数一个连,距离400米。”
侦察连长老洪,常年在外出任务晒得皮肤黝黑。他个头不高,四肢粗壮。方脸大口,过分宽阔和厚实的身材,让他看起来几乎是个长和宽相等的正方形。他脸色凝重地看着身旁的侦察科长赵旭,瓮声瓮气地说:“科长,敌我兵力相比是十比一,敌众我寡,不可恋战。我的想法是迅速打击其一路,让他们不敢咬得那么紧。打退第一波进攻后,咱们马上撤。”赵旭年龄和老洪差不多大,但侦察科长的工作不在一线,而是在后方指挥位置上,因此更像一名文职干部。只是坚定的眼神和肌肉下展示出来的力量感,让他仿佛一头蕴含着爆发力的猎豹,随时要暴起攻击。
赵旭头也不回,只是道:“出发前我已经交待过你,战场切忌多头指挥。你是连长,作战指挥权是你的。你这一路的表现我都看着呢。该怎么打你决定,我服从你的命令。”
于是老洪迅速布置任务,第一波埋伏攻击,重点打击进攻态势积极的左侧敌军;右侧三点钟方向则只做牵制性射击。给敌军当头一击后,全体迅速后退。
十一点钟方向的敌军很快进入埋伏圈。老洪一声令下,十几颗冒着白烟的手榴弹抛了出去,当场炸倒二十多人,其余的人四散,纷纷隐入附近的树木间寻找掩体。
听到爆炸声,三点钟方向的敌军加快了前进速度。
面向三点钟方向的轻机枪阵地上,一阵裂帛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咯咯,咯咯咯!”部队有一句话,“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炮击惊天动地,准头却是有限,也容易提前判断并闪躲。但这轻机枪就够刁钻,老机枪手的射击不像电视上那样,一抠住扳机就不松手地打完一个弹夹,那是浪费子弹。正确操作应该是连续的短点射,那才能枪枪咬肉,很难防。果然,对面猝不及防的敌军不断倒下。许信在树上也准备出手了。他五六式冲锋枪的准星牢牢地套住一个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那小子身形忽高忽低,在树木间敏捷地穿梭,虽然走的是曲线,但冲锋速度却是不慢。
许信屏住呼吸,手指轻轻地发力,给了一点提前量后击发。嗒嗒两声,那特工应声而倒。
对面的反应很快,轻机枪阵地很快被敌军集火敲掉,机枪手杨怀义满面是血,一头栽倒在机枪上。副射手于华山把他扶在一旁快速包扎后,换了个弹夹转移阵地继续射击。一个弹夹没打完,他也一头栽倒。
许信放倒一人后也没有机会了,对面马上盯住这个方向,尽管没发现他,但一通干扰性射击,也打得他身边树叶飞溅。他知道这里危险了,趁着对面换弹夹的间隙,收了枪,几个跳跃就下了树,落地后马上一个前翻滚,背后几发子弹追了过来,打得他身后灰尘溅起。几名特工以为有便宜可占,追了上来。
敌火下运动,许信又是几个翻滚,滚到一棵树后,刚喘了口气,却听得身后敌军越逼越近,枪打得树皮溅起,压制得他法动弹。再等下去那就是等死,许信怒火中烧,换上一个弹夹,把空弹夹往左扔了出去,人同时往右边滚出,一梭子逼得几个敌军躲闪不迭。却不料旁边有个特工端起枪对着他,眼看反应已经来不及,他不禁绝望地怒吼出声。
旁边叭地一声响,那名特工胸前绽起一朵血花,人跳了一下,就倒地不动了。许信扭头一看,是侦察科长赵旭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