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午后,远处天空阴云密布,宛若一群泼墨铸就的恶兽奔涌而来,兽群前锋被那西斜的骄阳在边缘映照出一片诡异的橘红色,似乎预兆着即将上演一场暴风雨。
崎岖不平的泥土石子路在逐渐灰暗的天空下显得有些冷清,路边除了偶尔几棵被晒得发蔫的高大杨树,几乎四下人。
一辆破旧的大巴车喷着漆黑尾气,在这“晴天一脸沙,雨天满脚泥”的破旧道路上像是苟延残喘的老牛般以四五十迈的速度高低颠吧着激起了一溜黄尘。
驾车的司机是一个除了额前几缕稀疏残发,近乎秃头的中年胖子,他看了看远处的天色,低声的骂了几句粗口,本来这破路就不好走,现在要是不能赶在暴雨前拐过前面五公里那检查站,就非得陷在这烂泥地里过夜不可。
他用力扭了扭风扇的按钮,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再把那小小的机械风扇头向自己的方向带了带,随即转头对后面喊:“李大梅!让后面老爷们儿们都动一动,把窗户都关了,鸡牛羊猪等家伙什和小娃娃们都看好了,我要提速了。要是今儿不在暴雨下大之前赶过四道湾,咱都得陷在这烂泥路上喝西北风。”说着一加档,轰得一脚油门激的破车嘎嘎的加速往前窜,听那声音感觉再加把劲这车都得散架。
车门左手面一个原本瘫坐着打瞌睡的胖大妇人,揉了揉眼睛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顺手逮住个正乱跑的小娃娃一把揣到了对坐的中年妇女手里。转身踢开了脚边的鸡笼和囊袋向着过道里走去。
“让开让开!都把脚收一收!”说罢屁股一拱把个本来向外歪着脑袋打呼的村汉挤的脑袋敲在了里座靠把上,差点没疼的跳起来。本想发飙,却没想到在那妇人的一瞪眼之下居然又喏喏的萎了。
“你,快把窗关了!”胖妇人没理他继续指挥道。
“狗娃,回你老爹座上去,再皮老娘修理你!”
“后面的,把你架子上的铁家伙什揣好了,小心砸下来给你开了瓢,明天全村上你家吃席!”
那妇人正洋洋得意,指东骂西,发泄着被闹了瞌睡虫的不满,可却没料到只听得嘭的一声,车身一个大幅弹跳,继而一个猛刹,只把她颠的一个屁墩给摔在了地上,顿时激起全车一阵叮铃哐啷鸡飞狗跳。
“王秃子!你个驴日的怎么开车的啊!哎呦~特么摔死老娘啦!”
那胖大妇人随手扔掉罩在脑袋的包裹皮一边骂,一边拉着旁边的椅子扶手正待起身,却不料司机大声反呛道;“你个縗娘们,别吼啦!出事了!好像特么撞到东西了!”
说罢熄了火拉起手刹就跳了起来,打开车门三两步就下了车,估计是要去查看情况。
李大梅听得一惊!随即也顾不得抱怨,更不管身后还忒自跟着几个想要看热闹的好事之徒,慌忙起身也往前车门边挤去,想要跟着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却没想到,在她方才走到门边欲待下车的时候,居然看到刚刚下车的司机王秃子竟高举双手缓缓的又背身一步一步退着走上了车。
李大梅不明所以,正待上去发飙问他到底撞到什么了,却不料一把明晃晃的尖刀跟着王秃子也上了车,往左一挥差点抵在了李大梅的鼻子尖上,车外恰在此时一道电光闪过,被那尺把长的明晃晃刀刃耀在了李大梅眼睛上,吓得她“啊”的一声猪叫,往后一个屁墩又坐在了地上,差点“噶”了过去,连带着还压倒了身后两个跟着看热闹的。
只见一人穿着全身黑雨披戴着鼠头面具,拿着那把尖刀迅速上了车,一把拔了车钥匙,继而顶着司机的咽喉把他逼得往后脚下一个拌蒜,摔坐在了驾驶座上,紧跟着又上来了两个同样装扮的,不同的是一个戴着猪头面具,一个戴着马头面具。
戴马头的身上绑着一圈雷管,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的遥控器,上车后随手就关了车门,而带着猪头的则手里拿着一把两尺长的喷子,对着左右全车人一比划,喊道:“都、都、都别动!打、打、打、打、打、打劫!”说罢从腰间摘下一个红蓝色的化肥编织袋扔在了车地板上。
全车的大爷大娘大姑娘小媳妇村汉们,看到这情况顿时都懵了,这年头打劫的不是没见过,但身上绑着雷管打劫乡间大巴上一车穷汉的,还真是第一回见。这坐长途的农村人口袋里能有几个钱,你还犯得着搭上命自己绑着雷管来打劫?这劫匪是不是脑子瓦特了?
但对面猪头劫匪大喷子在手,一车的小老百姓也不敢真的造次,毕竟命是自己的,还只有一条,慌乱之间有的抱紧孩子,有的挡住包裹,胆小的更是一边尖叫一边拼命往后挤,顿时场面就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