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七奶奶发现,这是捡到宝了,陈三竟然颇具管理才能,被服厂的伙计被他管理得服服帖帖、有条不紊。
陈三爷心下暗道:别说四五十人,就是给我一百人,我也能管得有头有陇,被服厂的工人总比杂技团的人好管多了!
一天夜里,七奶奶特地邀请陈三来府上吃饭,席间问道:“陈三啊,以前在哪里混事?”
七奶奶觉得不对劲儿,这小子太过机灵,不像从乡下走出来的“村儿里猛”,虽然他反复说自己家里遭了灾,才来到东北,但七奶奶总觉得他隐瞒了什么。
陈三爷还没搭话,铁良差点说漏了:“您说我大哥啊,我大哥以前可威……”
陈三爷立马打断了他:“可谓‘身世浮沉雨打萍’,家里连年遭灾,过得不好,庄稼欠收,地租都交不起。”
七奶奶眉眼一挑,笑道:“身世浮沉雨打萍,文天祥的诗,你还是读书人?”
“不敢!小时候胡乱读了几本书。”陈三爷恭敬答道。
七奶奶知道他身上有秘密,但人家不说,也不好再问,只是这小子太过聪明英俊,说话办事干净利落,聪明而不放浪,严谨而不愚迟,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典型的当家人做风,惹得人心头痒痒。
七奶奶的丈夫早年过世,留有三子一女,大儿子在国外留学,本意不想回国,二儿子参军,在西北军冯玉祥麾下当副官,也心商业之事,只剩老幺和女儿。
这一摊子家业,早晚都得托付个人,可惜小儿子不成器,是个混吃、等死、熬年纪的花花公子,女儿早晚要外嫁,终归是别人家的人,为此,她很发愁。
如今见到陈三,七奶奶感觉这是上天的安排,如果招他为婿,将女儿嫁给他,他就成了自家人,而且他父母,没有拖累,将来生下孩子也随自家的姓,两全其美。
七奶奶夫家姓程,女儿叫程秀秀,石佛镇有名的大美人,早年被七奶奶管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后来争着吵着要去北平念大学,七奶奶拗不过她,只好让她去了,但这个丫头上了半年就回来了,七奶奶为她为什么,她说没意思。
“没意思?”七奶奶都惊呆了,“我花了这么多钱托了这么多人把你送进去,你一句没意思就回来了?”
程秀秀道:“就是没意思嘛!不自由,执政府的人还天天来找事!我们去游行,有时还会挨揍!幸亏我跑得快!否则就见不到您老了!我看呀,读书救不了国,还是实业救国,以后咱家买卖做大了,我联系北平的大军阀,所有军需处的被服都让咱家提供,那才叫威风呢!”
七奶奶知道自己女儿生性霸道,但就是因为是个女娃,所以从没想过将家族生意托付给她,此刻怒道:“我不跟你说了吗?碰到什么游行的事,你千万别掺和!”
“您说得倒轻巧,同学们都去了,我不去,岂不让人笑话?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巾帼也不能让须眉啊!”
七奶奶眨眨眼,道:“我发现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说话一套一套的了,敢和我顶嘴了?”
程秀秀笑道:“这叫物极必反!”
“什么?”
“娘,你以前就是管我管得太严了,我只能表现得乖乖的,不是我生性老实,而是我怕你打我,直到我十六岁,您亲口说了,女儿大了,打不得了,再打会被人说闲话!我当时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女儿长大了就打不得了,现在终于明白了!”
“你明白啥了?”七奶奶问。
程秀秀咯咯一笑:“娘,你明知故问,女儿大了,除非偷野汉子,未出阁就跟人睡觉,否则没什么值得娘再拳打脚踢的事情了!”
七奶奶骂道:“不要脸!”
程秀秀又是一笑:“娘,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难道只能做的,不能说的?没道理啊!”
“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