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赖上平是瞅不出什么好赖来,又看两眼道:“你们城里人都上学啊?”
梁孟津觉得他好像对城里有一种奇异的想象,说:“小学会上。”
初中就不一定,因为好些人是八九岁去进学校,十三四岁就开始做工,人人以进厂为荣,毕竟千八百个人里才能出一个中专生,大学生这种的更别提。
不过对赖上平而言,小学就已经是高学历,他道:“我只上过扫盲班。”
大队里自己办的,因为小学在山下,来回的耽误干活,家长们也不觉得学问和山里娃有关,都是送去能从一数到十就行。
但梁孟津很重视知识。
他一开始学习是因为身体不好,但后来却真的能从中得到很多,问道:“队里没人上学吗?”
赖上平所谓道:“你们上过学,不也来种田了?”
梁孟津没办法反驳,因为年纪尚小也讲不出什么有道理的话来。
他只能道:“会有用的。”
能有什么用,赖上平浑不在意地嗤一声。
他现在只在乎娶媳妇的事情,心想这活干完能拿到三块钱,到时候他给小慧买块肥皂,她肯定特别高兴。
梁孟津只听见他都哼起歌来了,抬头看一眼又低下。
不过这回没沉浸太久,赶在下工之前把地瓜给煮上了。
各家炊烟袅袅的点,知青们挨个进门。
许淑宁心想自己还借着人家的手套,殷勤道:“放着我来。”
梁孟津正在搅拌着野菜汤,说:“没事,我会。”
他只是在家不用干而已,做起来还是没问题的。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许淑宁冲他笑笑,洗过手坐下来吃饭,感慨道:“还是进屋有饭吃的好。”
天不亮就去田里,十一点才回来,中间四五个小时只有水撑着,回来还得生火做饭,实在叫人头疼。
梁孟津觉得自己还要再休息一天,请缨道:“晚饭也我做。”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用力气最多的郭永年已经几口把地瓜吃完,喝着汤说:“我去自留地。”
他急着把这茬菜种下去,心想野菜真是苦得人对生活充满绝望。
许淑宁看他着急忙慌的样子,说:“你碗放着,我洗。”
知青宿舍一共那点钱,顶多买口煮汤用的砂锅,大家现在都是用各自随身带着的铝饭盒。
郭永年也不客气,随手一放就走。
齐阳明赶快扒拉两口跟上,扭过头嘱咐道:“晴雨,你待会小心点。”
齐晴雨嗯一声,被此气氛感染,然后催促道:“陈传文你快点。”
陈传文不大乐意道:“吃得快对身体不好。”
找什么借口呢,齐晴雨翻个大白眼不说话。
倒是梁孟津问道:“要去哪里?”
齐晴雨满嘴东西,支支吾吾两声连话都说不清,还是许淑宁解释道:“我们仨去砍柴。”
大家上工的时候商量好的。
端的,梁孟津觉得自己还在大院里,大家不管玩什么游戏,好像都不会把他考虑在内。
他放在桌子底下的一只手用力捏紧,另一只手夹着剩下的野菜叶子。
许淑宁看他筷子动来动去都只有空气,支招说:“你加点水喝。”
水里还能有点油花,而且饭盒也不用洗了。
梁孟津点头照做,没有再说一个字。
许淑宁奇怪看他一眼,只觉得有点尴尬,心想难道这话得罪人了?
她不明所以也摸不着头脑,索性快点吃完洗碗。
齐晴雨跟她脚跟脚,两个女生蹲在下水口边说着话边洗碗。
许淑宁小声道:“陈传文在拖延时间。”
齐晴雨瞅着也是,底气很足大喊一声说:“陈传文!”
她可不是好惹的。
陈传文悻悻把最后一口汤喝了,羡慕地看梁孟津一眼,嘀嘀咕咕道:“又不止我一个男的。”
但他也知道不得不去,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
他们是头一次上山,看什么都新鲜。
许淑宁蹲下来研究着草丛里的菌子道:“你们觉得这能吃吗?”
三个臭皮匠看半天,愣是没研究出个究竟来,还是有个不知道谁家的孩子路过,说:“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