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的活计就那么多,他总不能发呆把日子过下去。
这也是同时代多数人的共同之处,仿佛不知休闲为何物。
生来利于世间,所倚仗的是双手双脚,不置于忙碌中就像是废了。
许淑宁自己也不例外,但还是说:“要不你也玩球去。”
齐阳明对运动还挺有兴趣的,但队友是群小孩子就算了。
他可豁不出去,快速摇头说:“别,还是饶了我。”
明明是亲兄妹,性情却大不相同。
许淑宁微微笑,叮嘱道:“见势不好就要下山。”
下雨就容易滑坡,万一运气不好摔一跤更不是闹着玩的。
齐阳明自己也知道厉害,应下来背着箩筐带上刀出门去。
他去干正事,陈传文和齐晴雨还在吵。
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叽里咕噜的话,车轱辘似的来回转,许淑宁捏捏耳垂,摸摸太阳穴,深深叹口气说:“得亏他们不是一家子的,否则从小到大能连房子都拆了。”
话音轻飘飘,梁孟津没听清,只看到她嘴巴动,凑过来问道:“你叫我了吗?”
说话就非得是叫他,想得还挺美的。
许淑宁斜眼看他,伸出手把他的领子按下去说:“衣服也不好好穿。”
梁孟津做人还是挺板正的,回过头想看哪里没弄好,脖子发出嘎吱的声音。
疼痛让他的五官皱在一起,连眼睛都变成一条缝。
真是生怕扭不到,许淑宁只觉得可笑,却又不太笑得出来,表情难以形容,嘴巴张开又闭上,奈道:“你说你是不是找骂?”
梁孟津掐着后脖颈的地方,揉捏着帮自己脱罪说:“就一点点吧。”
许淑宁看他活动自如的样子,心知没有大碍,冷笑两声进屋去,过会抱着箩筐出来。
梁孟津觉得她对针线活实在热衷,稍微有点时间就拿出来缝缝补补。
但这活伤眼睛,蜡烛那点光算什么,叫人不得不担心她的视力。
谁戴眼镜谁知道,一点都不方便,因此他推心置腹道:“你这样不行,眼睛会坏掉的。”
哟,还会管教人了。
许淑宁自觉是个听劝的,坐下来说:“又要降温了,总得先把永年的毛衣做出来。”
真要像队员们说得那样过两天有大雨,寒气能从人的骨头缝隙里渗进去。
就郭永年现在那几件衣服,还不得冻得瑟瑟发抖。
她说得在理,梁孟津没办法反驳,只能把话都憋回去。
许淑宁反而开解他道:“只差一点,今天做完我就停。”
说着话还把手举高,庄重得像在大会堂宣言。
梁孟津突然有种她也听自己话的觉,忍不住想多说几句。
可惜许淑宁是管别人多些,很快催他说:“快把那俩带走。”
梁孟津领命的同时又给她颗糖,叫上陈传文和齐晴雨出门玩。
院子里很快安静下来,只有郭永年劈篾片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响动中,猪窝那边就显得格外吵闹。
从几天前,这只平常吃了睡睡了吃的猪就不安分,仿佛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
许淑宁一度疑心它有什么病,这会把棒针插进毛线球里过去看。
在知青们的精心饲养下,买回来的小猪已经变大猪,符合统购统销的资格,只等屠宰场的人定好日子来把整个大队的猪一齐拉走,到时候不仅能拿到钱,还有五斤肉票。
考虑到队员们进城不便,票证的实际意义不大,因此各队都能在卖猪的时候又买下几只作为分配。
据说杀猪那天可是大日子,堪称锣鼓喧天,人人喜笑颜开。
甚至还没到时候,大家心里就已经很期待。
像许淑宁快有整年没吃过猪肉,现在想想都流口水,连包饺子的面粉也准备好,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肉。
不止她如此,知青们都不例外,对猪的身体健康也更加关心,一天恨不得去看八百回它还好不好,生怕临门一脚出意外。
许淑宁睡前睡醒更是要多看两眼,心想自己将来有个孩子都不至于这么操心,这会它不过哼哼唧唧而已,就驻足观看许久。
花的时间多,郭永年还以为怎么了,喊道:“淑宁,没事吧?”
许淑宁应道:“没事。”
谁没事?郭永年一时搞不清楚,索性问道:“你跟猪都没事吗?”
许淑宁难得想骂脏话,沉默两秒说:“对,都没事!!”
吼得这么大声,郭永年可以肯定她是挺好的,心想那猪应该也不会有大问题,把注意力又放在编箩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