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判常在当值的时候叫鬼差回来拿酒,鬼仆见怪不怪,只有印玄进门的时候,多看了两眼。高哥便说他是新来的,还将文书拿了出来。
鬼仆当下没有疑问。
进了留仙居,于判与刘判分住东西两院。
高哥进西院后,对印玄说:“我引开于判的注意,至多一盏茶,你要好好利用这段时间,无论成与不成,时间一到,即刻回到此处。”
印玄答应下来。
不得不说,印玄虽然长了一张极漂亮的脸,但气场强大沉稳,十分可靠,高哥叮嘱了一遍,便不再说,从刘判房间里取出一个棋盘,带着他进了东院,说要找于判下棋。
因为光明正大,鬼仆不疑有他,让他们留在客堂等候,自己去叫人。鬼仆一走,高哥立即示意印玄从北侧小路去后院。
印玄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找到虞增秀,谁知对方化出人形,大咧咧地躺在院子里的软榻上,叼着葡萄吃得正欢。
若问印玄为何一眼认出,理由很简单,沐云鹤收藏着他的画像,虽然边角有些发霉,但样貌十分清晰。
他没有隐藏行迹,一出场就让虞增秀发现。
虞增秀吐葡萄皮得动作一顿,懒洋洋地问:“你是谁?”
印玄说:“我欠现任若水山庄庄主一个人情。”
虞增秀扑哧一声,冷笑道:“现任两个字倒用得极妙了。我看你长得好看,不想出言伤人,你还是早早地走吧。”
印玄说:“要如何才能让你见他一面?”
虞增秀说:“他恨我入骨,我若去了阳间,他必定找法师收我,百般折辱,你当我傻吗?”
印玄说:“我可保你安危。”
虞增秀意兴阑珊。
印玄开始报符名,从有滋有味符开始,一路报下去,听得虞增秀眼睛越来越亮。他说:“看来,你是个很有本事的法师。你这么有本事,却没有对我用强,看来也很有原则。”
尽管虞增秀与沐云鹤仿佛是相看两相厌的关系,但是在考验人心方面,角度出奇的一致。
虞增秀说:“不过空口无凭,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印玄说:“我可以暂时收你为鬼使。”
虞增秀皱眉道:“你是魍魉殿的人?”
印玄说:“鬼神宗。”
虞增秀肃然起敬:“就是历代只有一个人,却压得魍魉殿跟个乌龟似的鬼神宗?”
印玄含蓄地解释:“我对魍魉殿不大了解。”
虞增秀却误认为他根本不把魍魉殿放在眼里,大为赞赏:“你不怕我见了沐云鹤之后,化作厉鬼掐死他。”
印玄淡然地说:“欲成厉鬼,机缘、执念、贵人、宝物缺一不可。你并无执念。”
虞增秀嘻嘻一笑道:“你说得不错,往事如烟,我早已放下,从前无缘无故的,何必见他?不过,既然是鬼神宗后人的要求,我就答应你吧!来来来,契约要如何签订?”
印玄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告知他要等自己灵魂归位之后,才能签订。
虞增秀不以为意,高高兴兴地站起来,就要跟着他走,谁知道他们才迈了两步,就听一声怒喝:“竟敢擅闯我留仙居偷人,好大的狗胆!”
印玄:“……”这罪名……担待不起。
院门被一道阴风刮开,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高哥一脸苦逼地跟在他身后,刚想向印玄使眼色,就惨叫一声,那魂魄如黑烟般扭曲了一下。
虞增秀小心翼翼地解释:“爹,其实我已经不算是人了。”
中年男人便是于判了,厉目扫来:“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当然记得。”虞增秀摊开手,一本账簿出现在手中,随手翻开一页,“每天吃葡萄不可以超过十颗。”他悄悄地遮住地上的葡萄皮,笑吟吟地看向印玄,“当了你的鬼使,可否吃个尽兴?”
印玄说:“多吃葡萄对你不妥?”
“那倒没有。”虞增秀说,“主要是我家穷。”
于判浑身发抖,不知是怒是羞。
虞增秀见他真的气大发了,不敢再逗,凑过去赔小心,说尽了好话,等于判脸色稍霁,才说:“沐云鹤坐拥若水山庄,正该与那蛇蝎表妹有情人终成眷属、风流快活的时候,居然还惦记着我,可见过得不够痛快。我若不去阳间见见他,奚落一番,怎对得起他烧给地府的善款?”
于判冷笑说:“我看你是对他余情未了!”
虞增秀笑嘻嘻地看着印玄:“他的容貌又及不上眼前这位……我哪里是余情未了,根本是移情别恋才对。”
于判说:“你休要多言,他要带走你,先过我这一关。”说罢,左手挥袖卷走虞增秀的魂魄,右手掏出一杆笔,在空中化了座牢笼。”
立时,一座牢笼从印玄头顶降下。
印玄左右闪躲,那牢笼如跳蚤一般,跟着跳动。
忽地,一抹魂魄从印玄身上分解开来,直扑于判。
于判说:“三魂七魄尚且不是我的对手,何惧一魂一魄?”他用笔化了龙卷风,那风一形成,便拔起院中花草,连那软榻也晃悠悠地飞起来。
印玄衣袂翻飞,趁机托住那轻盈许多的牢笼,送入龙卷风中,转身去找阿宝独自跑开的一魂一魄——虽然预知这一魂一魄会有变故,却没想到发生在此时此刻。
因为是地府,龙卷风刮出来的都是阴风,高哥也受到影响,拼命抓着于判的脚踝才不至于被吹走。于判捏着笔,见印玄步步逼近,正要画一堵墙,就被一只手捏住了手腕。
他抬头,一魂一魄凝结成的鬼体就站在面前,看起来十分虚弱,仿佛风吹吹就散了,偏偏抓得自己手腕动弹不得。那双圆圆的大眼睛正凌厉地瞪过来,分明含有传说中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