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沸反盈天(3)(1 / 2)

心痕难抹 理由如下 2056 字 7个月前

我端着饭碗,离开了饭桌,老牛那双愤怒的眼神始终在我的眼前晃着。

吃完了饭,刘大叔从口袋里掏出来5元钱,对我母亲说:

“大嫂啊,我的好嫂子,感谢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呐,要不,我哪有命到你家吃牛肉?”

“你这是干什么呀?还给钱,这不见外了吗?当年你和你大哥关系那么好,我能见死不救吗?快把钱收起来,”母亲坚决地说。

“是的呀,当年我要饭要到你家,是大哥带我参加新四军的。还有,那年我们新四军打曹甸,我跟大哥在一个团呢!都捡了一条命!”

父亲抽了一口烟,用手拍了一下大腿,心有不甘地说:

“狗日的韩德光部队抗打,当时守曹甸的韩德光保二旅一部、八十九军三十三师两个团,还有工兵营、特务营、炮营,我估计6000人都不止。”

“是的呀,我们没成想他们有那么多的人,得到的情报不准,情报不准害死人呐。那一仗,我们死了很多人,光我们连死了一大半,打了两天两夜,曹甸也没有打下来,死的人,像田里的稻把,一片。后来,部队撤走的时候,要留人打游击,我就留了下来。”

母亲说:“当时连长马武也留下来了,周团长给马武和你大哥留下六根金条,说是发展地方武装,你大哥硬是不要,傻不傻?”

“我们在家打游击好说,他们在外,部队那么多人,用钱的地方多着呐。”父亲还是那个理。

“人家现在在宁国市当副市长了,也没记住你的好!”母亲抱怨说。

“是吗?宁国市副市长,我的天,大干部啊。那大哥你去找他去啊!当初周团长还是大哥的入党介绍人呐!”

父亲摸了摸额头那个疤,说:

“找啥,你看这枪伤,子弹再偏一点,我命就没了。有一条命在,就不了,再说,到现在还有人说我是叛徒呢。还找?再找就是找事!”

“也怪我,那年,我要多说一句话,你大哥就跟周团长走了,打曹甸第二天五更头的时候,周团长到我家,让我烧点水,我去河边提水,看见河边停靠一条木船,上面盖着芦苇席子,我好奇地揭开席子一看,妈呀,一船的死人,都是新四军,全是血,吓得我扔下水桶就回来了。后来,我就劝你大哥留下来打游击,其实,留下来更不安全,跟大部队走的人都好了。”母亲内疚。

“文波,你46年那年找我干什么?”父亲问刘叔。

“那年,我来找你,是想和你一起回部队去,我刚到你家,大嫂告诉我,说你被还乡团抓走好几天了,有没有命,还不知道,我刚坐了一袋烟的功夫,还乡团又来了,是大嫂用小木船把我送进芦苇荡里,还给我几个发面饼,救了我的命。我在芦苇地里躲了好几天,饿得实在不行了,才敢走出芦苇地,跑回了老家下舍口。”

“你命好,早来几天可能就没命了,还乡团抓了我、马武和曹文虎,曹文虎被他们装在麻袋里,扔到河里活活淹死了,马武写了自新书,宣布脱党才被放回家。孩子他外公,给还乡团团长邵秃子家里送了一张八仙桌、一个老爷柜,十个袁大头,十斗米,把我赎了回来,所以,别人总说我是叛徒。”父亲沉浸在回忆中。

“你没有出卖自己人,没有写悔过自新书,也没有杀共产党人,曹甸战役你还受过国民党的枪伤,怎么会是叛徒呢?”刘大叔忿忿不平。

“那个年月找谁说理?到哪儿说理去?被赎回来的人,反正,也不光彩!是这个理不?”父亲心痛不已。

“你去找试试啊,周团长是个好人,他不会不念旧情的,你不去找,怎么知道行不行?”刘叔着急地说。

“当年的档案不知在哪儿,入党申请书也不知到哪儿找?算了吧!”父亲显得很奈。

“不能算,绝对不能算了。实在不行我去帮你找,你当年就是排长,是新四军的干部,前些年,又当过共产党领导下的乡长,没有功劳有苦劳,怎么就不能找?!”

“当年的周团长,就喜欢我做的发面饼,每次来我家,我都帮他喂马!”母亲插嘴!

“关键是我被抓后是赎回来的,这段历史也说不清楚,当事人邵秃子也死了,算了吧,做什么干部,想想当年在曹甸战役中死的弟兄们,我现在能吃上饭就是幸福!还想三想四的,想什么?”

“哎呦喂,可惜了,太可惜了……”刘大叔直摇头。

我这才想起,有一次我哥和别人吵架,有人骂我哥是叛徒的儿子,我当时很纳闷,现在才知道是这么回事!

我突然知道了我父亲的这一段经历,觉得我的世界一片漆黑,过去所有五彩缤纷的梦想,像肥皂泡一样立即幻灭了,内心一下子充满了绝望和恐惧,我甚至想到一个字:死。

父亲怎么还有这样一段说不清道不白的历史?如果我外公不去赎我父亲,那父亲也许会像曹叔叔那样被还乡团弄死,那也就没有现在的家了。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去找周副市长,替父亲说明缘由,为父亲要回尊严,讨回公道。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绝望痛苦的心情逐渐逐渐的淡化了。

彩色故事片《闪闪的红星上映了,我跟着农村放映员在相邻的村子看了好多遍。学校也开展“学潘冬子,做党的好孩子”活动,最时髦的道具就是红缨枪和红五星,红缨枪都自己做,红五星只能到供销社用9分钱买,关长秋的哥哥当兵,他有一颗真正的红五星,我很羡慕。

一夭,放学的路上,我们几个小伙伴扛着红缨枪,唱道:

“红星闪闪放光彩,

红星灿灿暖胸怀,

红星是咱工农的心,

党的光辉照万代……

长夜里,红星闪闪驱黑暗,

寒冬里,红星闪闪迎春来,

斗争中,红星闪闪指方向,

征途上,红星闪闪把路开……”

我和关长秋、洪晓伟、钟志全唱完了歌,准备玩抓胡汉山的游戏,大家都愿意扮演潘冬子,不愿意演胡汉山,我说:

“这样吧,我们说电影里的台词,谁说得多,谁就演潘冬子。”

大家拍手同意,关长秋主动先来:

“‘妈妈,白狗子来了。’

‘向后山转移,快,大爹,你带领群众向后山转移,我掩护!’

‘不,你带孩子走!’

‘这是党的需要。孩子,你跟宋爷爷一块走’

‘妈妈,你……’

‘妈妈是党的人,不能让群众吃亏,党需要妈妈这样做。’

‘我是党的孩子。’

‘党需要她的孩子,跟着宋爷爷带领群众转移。’

‘妈妈……’”

没想到关长秋把台词背得挺熟练,让我刮目相看。我想了想,也来了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