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茧自缚(2 / 2)

裴砚舟冷睇低头装死的老两口,沉声道,“齐正,陈氏,本官已告知你二人利害,不知悔改实属罪有应得!魏平,带人证!”

齐主事夫妇本来还硬撑着,听说有人证回头看去,双双怔住,后脑勺像挨了几记闷棍,当场被打懵了。

吉祥看这反应绝对有戏,心想接下来都不用她出马了。

来者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妪,她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浑浊的眼珠子像蒙着一层乌翳。

但当她见到齐主事夫妇,双眼陡然发亮,扑通下跪:“老爷,夫人,还记得老奴吗?我是四小姐的乳娘啊!”

“你还没死?”齐夫人见鬼似的往后躲,“不对啊,他们不是说你发癔症死了吗?”

乳娘扯了扯干裂的嘴唇,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夫人也说四小姐夭折不怪老奴,为何多年后派人来杀老奴,还把我丢进乱葬岗……”

“疯言疯语!”齐主事暴躁打断,急于向裴砚舟狡辩,“此人偷窃成性,幺娘还小的时候就被逐出齐家。她心存报复诅咒幺娘夭折,如今又诋毁贱内谋害于她,还请大人明察,勿再轻信谣言!”

齐夫人呜呜哭成水牛,齐主事和乳娘各执一词,公堂上混乱不堪。

裴砚舟深知仅凭家可归的乳娘,很难从齐主事夫妇嘴里撬出实情。

然而时间紧迫,手下找到乳娘已是费尽力气,他来不及细查齐幺娘夭折的证据。

他和吉祥交换个眼色,同意尝试她的法子。

裴砚舟叫小吏把乳娘带下去,拿来一枚骰子在案台上来回投掷,噪声刺耳惹人心烦。

齐主事夫妇猜不透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索性视。

“本官打算留下你们其中一人与乳娘对质,至于谁将被押进司狱,丢骰子决定吧。”

齐主事想斥声胡闹又不敢反抗,眼珠子都快瞪斜了,他婆娘也没说主动留下来。

在齐夫人眼里,乳娘和索命的冤魂没区别,她宁愿被老爷休弃也不可能让步。

为了离开这鬼地方,他们只能接受如此荒唐的要求。

吉祥悄摸溜出去,拐进隔壁二堂门,瞅见魏平给齐家三位公子训话。

“作伪证影响恶劣者,最高能处以极刑,隐瞒不报罪加一等……”

他们战战兢兢没敢吭声。

父亲在家里交代过,隐瞒不报有李侍郎撑腰,实话实说皇帝也救不了。

裴常那种狠角色,没事都能扒人一层皮,急得发疯还不得要人命。

不说,打死不能说啊。

吉祥倒背着手走过去,笑眯眯地跟他们打招呼。

“没事儿,放轻松,齐主事夫妇已经招供了,你们很快就能回家啦。”

齐家三位公子没本事,但脑子都不笨,随她怎么蹦跶默不作声。

吉祥瞧他们脸上写满“骗人”,单手搭在嘴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裴常多是个人精啊,咱们所有人加一起都没他精!你们知不知道?他竟然从乱葬岗里刨出了四小姐的乳娘,还把人救活了……”

“乳娘还活着?”齐大公子话一出口匆忙捂住嘴,眼睛都不知该往哪看,脸色像打了皮的霜茄子。

吉祥装作没看出他的焦虑,神叨叨添油加醋。

“老天爷,谁敢信呀,他真的是鬼差附体吧!没法子,谁碰上他都得栽,你们爹娘在堂上说漏嘴了,奈只得承认作伪证……”

在公子们惶恐的目光中,她诡异笑道,“不过也有个好消息,你们替父尽孝的机会来了!齐主事哭求裴大人答应子代父过,挑一个儿子流放两千里外的岭南。”

齐家三位公子震惊语,一个个攥紧拳头,苦苦纠结还是不信。

吉祥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们。

“我听大人的意思八成是同意了,不知齐主事会挑哪个儿子尽孝呢?咳,不管挑哪个吧,齐家人都会帮你照看媳妇孩子的,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呢。”

她说得头头是道,齐二公子有些站不住了,齐三公子目光闪烁也有动摇。

吉祥语不惊人死不休,“花容月貌的年轻娇妻,能在家里守几年活寡?再多银子也比不上夫妻恩爱啊……”

齐大公子忍可忍:“你胡说!家父光明磊落,岂能做这般龌龊之事。”

“不信?走,我带你去旁听。”吉祥热心地拽住他往里走,其他两位公子也是心急火燎。

魏平见风使舵:“放肆,大人尚未退堂,尔等竟敢擅闯……”

“小声点,别嚷嚷,我就带他们听个墙角。”

吉祥和魏平一唱一和,齐家三位公子稀里糊涂都跟进去了。

走到讼堂门外,他们听见裴砚舟凛声质问。

“齐正,你挑了哪一个?”

年迈苍老的哀叹憔悴卑微:“大儿子。”

齐大公子听出父亲的声音,脑门发蒙,遂看向明显松口气的两个弟弟,心凉了大半截。

紧接着裴砚舟又问:“陈氏,你也有一次机会。”

齐大公子耳朵都竖起来了,对啊,母亲向来偏爱他,绝不会像父亲弃他于不顾。

疲惫妇人认命似的抽泣:“大儿子。”

不可能!他身为齐家长子,族谱上继承香火的嫡长子孙,到头来竟成了大冤种?

齐二公子拧着劲都快虚脱了:“大哥,看来只有你能代父尽孝了。”

齐三公子按捺心中狂喜:“大哥放心去吧,我们会替你照顾好大嫂侄儿……”

正如他们漠视齐幺娘的死活,大难临头,亲兄弟终成生死仇敌。

齐大公子怨气冲天,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要死一起死!谁都别想逃!”

吉祥握紧拳头暗自叫好。

咬吧咬吧,窝里斗才能见分晓,齐氏真正的身份就快浮出水面了。

青烟缭绕的炼丹房里,身穿梅花蓝袍的年轻道长盘腿坐在罗汉榻上。

他手里拂尘挥落之间,波光流转的桃花眸明灿动人,赫然是那万里挑一的钦天监监正司南絮。

坐在他右手边的李穆气急败坏。

“裴砚舟前几日所事事,还跑去撷芳轩喝花酒。本以为他破罐子破摔,不料他方才突然提审齐主事夫妇,这样下去,迟早要查到我身上了!”

司南絮左手边的紫袍官员揶揄笑道:“当初是李大人跪求我们相助,如今戏台上角儿都到齐了,谁能唱到最后尚不可知,你急什么。”

李穆摊手叹气:“我就是想知道,铮儿是被谁害死的,莫非这世上真有冤魂索命?”

司南絮举杯品茶遮住半张脸,下颌精致漂亮,薄唇扯出一抹残忍笑意。

“李大人最该提防大理寺才是,裴砚舟有种近乎野兽的直觉,一旦被他咬住必死疑。”

李穆讪讪摇头:“事已至此,裴砚舟决不会善罢甘休,我到底该怎么办?”

紫袍官员捋着精心修剪的八字胡,神态悠闲:“不如请监正大人帮你算一卦?”

“裴砚舟在中秋夜侥幸逃脱,运气耗尽,难敌命数。”司南絮缓慢抬眸,笑意渐冷,“杀了他,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