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郡的宁古塔的军营四处都是茅草搭建的毡包,草很厚实,可以挡住寒风。
但因为没有窗户,里面黑乎乎的,如同囚牢。
囚犯们先被分成男女两列,然后来了几个庄户将男丁全部带走了。剩下的女眷则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被带进了一幢幢茅草屋里,每人居然还发了件并不厚实的夹袄。
只是,这袄确乎被人经年累月的使用,板结发硬,除了积存着几个硬厚的绵疙瘩外其余地方都是空的,不仅不御寒,穿在身上也十分的不舒服。
管营老者点亮桌上一盏黯淡的油灯,语气诡谲地说道:“今年的天儿怪的紧,叶子还没落光雪就下得这般大,也该着你们倒霉,咳……”
他喟叹了一声。
流囚们低头缄默着。她们确实倒霉,因为相比另一件事,这场大雪就算不得什么了。
管营告诉她们,宁古塔的军队跟东胡人又开战了,焦海将军已经带兵奔赴前线一月有余。后方人手吃紧,只怕要有干不完的活儿。
流囚们一听自己这般倒霉,个个愁眉苦脸,唯有苏瑾屏心若冰清,波澜不惊。倒霉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她一辈子都在倒霉,如果哪天运气好了,苏瑾屏反倒会恐慌。
她好奇地问官营道:“那些庄户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过来的男丁都要跟他们走?”
“那是王庄庄头的亲丁,他们都被拉到附近的王庄里干活去了。”管营的冷哼一声,说道:“你还有闲心打听这些?,真是没心没肺。”
苏瑾屏对艰苦的日子一点不感冒,表情自如说道:“既然都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苦命人到哪儿过的都是苦日子。”
她的表情云淡风轻,但说话时却可以清晰地听见在咬后槽牙的声音,显然对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并不恐惧,反是愤怒。
领了一床旧衾褥,苏瑾屏被带至一间窝棚。
窝棚里面又窄又黑,除了睡觉外,几乎毫无落脚的地方。
丝丝冷风无孔不入地从墙壁缝儿里钻入,火炉早已经熄灭,窝棚里冷透了。
苏瑾屏睡在两个女人之间窄窄的缝隙里,还没熬到第二天黎明就被冻醒了。
其他人还在熟睡,似乎经年累月的挨冻使她们的身体已经麻木了,可以习惯在寒冷中安然入眠。
火炉旁还有几根细细的柴火,苏瑾屏折断了它们,又用火折子点燃了炉火。
围着火炉升起一团暖气,霞色的火苗低低笼罩在她身畔,暖着她的脸并给上面镀了层淡泽的光晕。
缓和了些后苏瑾屏感到口中有些干,便用附近的瓦瓮到外面取了层雪水,放在火炉上,待火燃烧将近的时候水正巧也烧开了。
苏瑾屏坐在炉火旁,继续享受着火炉残存的温度,一边轻淖瓮里的热水。
热气扑鼻,她只喝了半瓮,身体马上舒服了许多,这是她自打发配以来第一次喝到热水。
苏瑾屏心中感喟。
半晌,昨天那管营的又来了,见她面色红润颇有些意外。因为但凡来到宁古塔的囚犯,无一例外都是日益憔悴,气色逐渐枯黄,能挺过来的倒是慢慢能恢复到过去的七七八八,但大部分囚犯都熬不过首个月。
管营朝苏瑾屏招招手,将她叫了出来说道:“你去厨房帮忙做事吧!记住,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苏瑾屏点头,跟他打听了厨房的位置。
管营临走前又嘱咐她一句,说道:“快去吧!别让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