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冲哦了一声,打断他的话道:“那晚我说什么了我可什么也没说过啊。复社既然已经决意反击,那张夫子定然自有高招应对,我一介武夫而已,才疏学浅,也不敢妄加评说。”
黄宗羲愣了愣,这才想起那晚郑冲的确说过,他那晚说过的话,走出军帐他便不会认的,看来还真是如此。但黄宗羲还是忍不住道:“也罢,既然有言在先,那晚之事不提也罢。只是如今我复社遭此不白之冤,郑公子难道就不能声援一二么”
郑冲暗暗好笑,黄宗羲虽然后来是一代大家,但现下还是有些稚嫩了,当下缓缓说道:“科场之事,我不太清楚,说实话我连乡试是怎么考的都没弄懂,更别说会试、殿试如何舞弊。既然不清楚,我也不敢妄加议论。复社诸君与我有交情,我自然希望诸君是清白的。”
黄宗羲目瞪口呆的看着郑冲,随后渐渐的恢复了冷静,跟着轻叹一声道:“郑公子果然精明,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在下佩服。”
郑冲笑道:“不敢当此夸赞,接着听张夫子如何说吧。”当下两人都不再说话,回头继续听张溥在那里慷慨激昂的揭露温体仁是如何党同伐异,排斥朝堂忠良的,最后更是振臂高呼,呼吁大家文人士子,团结起来,书写文章,揭露丑恶,继续与奸佞之臣做斗争云云。
郑冲很惊叹张溥的表现,他真不愧是复社的第一号人物,不论是口才、文采还是气势都是一流的,很快就鼓动得一众文人士子皆是义愤填膺,纷纷声言要与朝中奸臣斗争到底。
其实这里郑冲给复社挖了个看不见的坑,那晚郑冲提点的让复社偃旗息鼓,厚积薄发,其实正是历史上复社应对的良策。后世史载,当温体仁以绿牡丹一书开始挑衅复社开始,便是广派了眼线,盯住复社,看看这些复社人等可有什么异动,只要他们有动作,便会犯错,便能拿住把柄。
可惜历史上张溥在周延儒罢官后的几年里,都安心在家,也没闹出什么大事,只是不断的请朝中同情复社的大臣们站出来替复社说说话而已。这让温体仁反倒没能抓住什么把柄,直到后来温体仁犯错,被罢官之后,复社推周延儒复出,这才打了翻身仗。
可那晚郑冲说了这个办法后,复社诸君都不肯照此而行,如今绿牡丹事件一出,张溥更是公然号召天下士子文人与奸臣斗争,这便是要与当朝首辅温体仁正面硬刚的意思。
郑冲很乐意看一场他亲手导演的好戏,但他知道复社绝对不会是温体仁的对手,这老温实在是心狠手辣之辈,而且他才刚刚上台不久,正得崇祯信任之时,又岂会败给复社
只要复社这里一旦有所动作,特别是干出纠结复社士子攻讦温体仁的举动,老温一定会立刻反击,上疏告诉崇祯,说复社结党,勾结前任首辅,把持科举,舞弊营私,现下周延儒才辞官,便冒出这许多攻讦新上任首辅的文章,定然是想推周延儒复出。以崇祯的个性,看到这种弹劾奏章还了得当然是会掀起一场科场大案来,复社倒霉的日子便要来了。
看着将台上兴奋的张溥,郑冲心头暗道:“张溥啊张溥,我就说你们情商不过关吧,好言相劝,还不听我的。也罢,等着你们被温体仁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再出手吧。”
想到这里,郑冲便忍不住嘴角勾起一丝阴沉的冷笑来,却被黄宗羲看在眼里,他心中也不禁暗暗想道:“此人心思深沉更甚,但其人为国为民之志却是不容质否。他那晚相劝的言语实则很是明智的,但夫子一意孤行,也不知将来是福是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