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内,郑冲看着兀自晕迷的于孟熹,皱了皱眉头道:“别装了,你早就醒了!”
于孟熹好似被针扎了一般,跳起身来,急忙拜在郑冲面前,不敢抬头,口中只道:“公子睿智过人,什么事都瞒不过公子。”
郑冲靠着车厢,看着于孟熹冷冷的说道:“适才你被打晕,一直在前厅,当我开始游说白莲教结盟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胸口起伏开始变得快慢不均,一个昏迷的人呼吸应该是平稳的,我看你呼吸时快时慢,就知道你已经醒了。”
于孟熹闻言登时额头直冒冷汗,郑冲又接着说道:“你很怕我么”于孟熹颤声道:“公子刀法之快,生平所未见。”郑冲嗯了一声道:“你放心,我的刀不会砍自己人。”
于孟熹闻言心下稍安,适才他在前厅其实早已经苏醒,闻得郑冲与白莲教等人的密议之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他没想到黄老先生口中标榜的少年英豪,朝廷栋梁居然想勾结白莲教后来偷眼见得郑冲辣手杀于弘志等四人时,更是惊骇莫名。
这些天他也与郑冲切磋过武艺,虽然郑冲每次都占上风,但于孟熹自觉差距也不是太大。但适才见了郑冲那杀人的刀,于孟熹才知道这些天郑冲在切磋之时,只用了三成力道,自己绝非郑冲敌手!是以当郑冲偶然道破他是假装昏迷时,于孟熹还真怕郑冲忽然辣手杀了自己,就像灭口于弘志那样,让自己永远闭上嘴!
郑冲靠着车厢,闭目养神,口中却淡淡问道:“是不是觉得对我很失望是不是很想问我为什么不忠于大明朝廷”
于孟熹咬牙道:“公子,就算你今天杀了属下,属下还是要劝你一句,白莲教奸佞邪派,不可与之为伍啊。”
郑冲睁开眼睛笑了笑道:“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本朝太祖开国之时,也曾出身白莲教,当年曾在白莲教刘福通、韩山童等人麾下为将,难道说本朝太祖也是出身奸佞邪派你是山东人,也该知道白莲教起事,并不滥杀无辜,只杀贪官污吏,劫富济贫而已,与四处作恶的流寇土匪还是有区别的。况且他们的教义多是导人向善,接引光明的,怎能说是奸佞邪派”
于孟熹一时哑然,他无法辩驳,因为郑冲说的都是实情。白莲教在山东起事之事,的确不害民,反而是官军剿贼的时候,杀了不少百姓冒功。
郑冲顿了顿,叹口气道:“非是我不想做大明朝的忠臣。我且问你,我与袁崇焕袁公相比如何”
于孟熹微微一愣,但还是老实说道:“袁公虽然获罪被杀,但属下很是敬佩他的。时广宁失守,王化贞与熊廷弼逃归,画山海关为守。京师各官,言及辽事,皆缩朒不敢任,袁公独攘臂请行。只问这份胆气与担当,属下就很敬佩。而如今东江镇总兵黄龙身死,耿仲明、孔有德等贼将投降,东江镇消息断绝,公子却还敢言恢复东江之事,豪气不输袁公。只是公子现下官职不够,声威也不及袁公。但公子还年轻,假以时日,定然能赶上袁公。”
郑冲摇摇头苦笑道:“赶上袁都督又能如何一方督师,还不是说被凌迟就被凌迟袁都督如此人物尚不能免,何况是我如今这世道,你想为国家做点事,就必须先保住自己性命!命都没了,拿什么效忠国家”
于孟熹竟然一时间无言以对,郑冲轻叹一声道:“白莲教密谋起事,并非我不想阻拦,而是根本阻拦不住。咱们这大明朝连年灾荒,饥民难民无数,各地军马欠饷多时,皆是已经到了人心思变的地步,我能拦住徐佛他们几个,又能拦住天下千千万万的饥民么”
于孟熹愣了愣道:“公子不是已经开办安平会了么想必将来安平会也能救济灾民。”郑冲淡淡一笑道:“安平会安平会只能在我郑家羽翼之下,方能运作顺畅,一旦脱离了我郑家庇护,不出三月,便会被官府侵吞干净,连渣都不剩。而我郑氏现在只有在八闽之地还算把持得住,出了八闽,广东尚好,广西够呛,江浙便是另一番天地了啊。”
于孟熹沉吟道:“所以公子才撺掇白莲教在荆襄起事,若义军势大,朝廷定会调集舟师入长江赴援,这样郑氏的手便能伸入长江之内”
郑冲缓缓颔首道:“不错,我有仁政,但也要有能施行仁政的保障才是,否则安平会推广至江南各地便是一句空话。而我郑家的军势与财力便是最大的保障!再者与白莲教结盟,便能知道白莲教的动向,可将其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不至于失控。此乃养寇自重,更是自保之道,能得自保之后,方能一展所长,救国救民啊。”
最后郑冲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对你推心置腹的说这许多话,将我全盘打算都说与你知晓,便是将你看做是心腹。你自己告诉我,我能将你视作心腹么”
于孟熹当下不再迟疑,拜倒在郑冲面前,口中坚定的道:“属下于孟熹,这辈子便跟定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郑冲伸手扶了他一把后笑道:“好,俞硕明现下已经升任夜不收小队把总,你便接替他升任我卫队把总吧。”于孟熹大喜过望,当下又叩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