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担心她的身体,隐晦地道:“你既明白,在世人眼里,他们微不足道,又何苦伤神?”
周九如摸了摸身上的华服:“我一个站在权利巅峰的人,从未想过,要像浮云大师所期盼的那样,做一个达济天下的人。
我会为微不足道的他们伤心,只是觉得很多时候,人无论贵贱,都会被命运裹挟着前进。在遭遇命运的旋涡,被命运的樊笼囚禁时,我们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挣脱,或者改变。”
说罢,瞥了眼旁边正在顿悟的乐水,“就像乐水,你看她习武练剑一刻都不愿放松,每天都这么努力。和琴棋书画相比,她自然是喜欢武道。”
“但她这么努力……”周九如咧嘴,苦笑了下,“却是因为我,若我遇到危险,她护不住我,我死了,她也活不了。”
“我的命是父皇母后,还有你们耗尽心思,花了大量财力物力换来的。站在权利的顶峰,我自然是可以感叹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但那些底层被当作货物交易的人呢?”
周九如气愤道:“就活该‘命不由己’了吗?”
“与其说浮云大师担心我滋生了心魔,不如说他更担心,我若……舍弃了心底的这份柔软,这尘世间还有谁能够约束我?”
莫言轻轻叹息了一声,在不告知她的情况下,用扇子上的迷幻阵,对她进行心魔测试,确实还是伤害到了她。
他瞥了眼燕一,沉声与周九如解释:“浮云大师当年为你卜卦‘神智清,大秦盛’,你既与大秦国运惜惜相关,他身为你的老祖,担心国运的走向,自然是非常在意你的异常行为,比如虐待紫衣……”
“你是个通透的,你若想杀她,不需要任何借口。”莫言不再嬉笑怒骂,下颌一抬,双眼微眯道:“既然不想杀她,不如把她交给我,正好,我缺个试药的。”
“好啊。”周九如毫不迟疑地应了,“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有自己的处事原则,我不会随便的对人仁慈,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剥夺他人性命。
在我眼里,生命不分贵贱,都应得到尊重。”
“我会折辱紫衣,不过是恨她把孩童当作货物一般交易,孩子是一个国家的未来,即使得不到相应的呵护,也不该沦落成货物。”
“那些自缢的孩子,在这京城的上位者眼里,都是可有可无的蝼蚁。”
“孰不知……”周九如顿了顿,缓缓绽开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在万神宫与神山的那些修行者眼里,这尘世间的万千黎民,包括他们,皆是蝼蚁。”
她说着,伸了个懒腰,随之走到榻边坐下来,“我会悲伤,不过是感慨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罢了。”
莫言和燕一听罢,两人好一会都没说话。
周九如却像是累了,倚着榻边,拄着头,面容恬静,带着浅浅的笑。恰如此时的冬日晨阳,不浓烈却泛着丝丝的温暖。
燕一怕她就这样睡着了,准备进屋给她拿床被子。
她却忽然坐正了身子,拍了拍面前的茶几,“什么时辰了,还不传膳?”
正沉浸在周九如那句‘生命不分贵贱,都应得到尊重’的莫言,陡然惊醒,这话隐隐约约像是触到了他心底的某根弦。
被周九如拍茶几的声音一震,这意境一破,他瞬间像是被抽光了精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