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慢吞吞的火车驶过松花江大桥,晚点一个小时,终于到达哈市。
由于是终点站,出站台的乘客很多,站台喧闹异常。
还有人脖子上挂着蓝色小箱子,上面写着白色的“冰棍”两字,嘴里吆喝着“冰棍儿冰棍儿!”,在人群里来回地走着。
也有人蹲在柱子或路灯边,卖着茶叶蛋和汽水。
齐慧慈并不急于下车,坐在铺上不动,一会儿,来人进车厢迎接,叫了声“齐主任”,就开始往下拎行李,几人出了车厢,走了几步就上了吉普车,朝着与人群相反的方向而去。
车窗开着,一股子完全不同于嘉阳的气息扑面而来。
站前广场上人来人往,有人背着硕大的包袱,也有人提着公文包,均都行色匆匆。戴着红袖箍的工作人员正揪住一个随地吐痰的男人罚款,一个出租车司机坐在车里,歪着头盯着行人。
广场地砖破旧不堪,车子行驶略微颠簸,出站口那里人潮汹涌,有人举着写着人名的纸壳,或者坐在栏杆边上。
齐保平和齐卫青十分兴奋,议论着东北解放纪念碑,和火车站的大钟。
车站街车辆不多,自行车却特别多,行人也不少,许多年轻人打扮时髦,蛤蟆镜、喇叭裤比比皆是,还有年轻姑娘烫了爆炸头。
沈梦昔坐在齐保平腿上,一路看着熟悉的景物,眼中充满怀念。
何敬瑜看看沈梦昔东张西望,觉得这才是小孩子该有的样子,笑着摸摸她的羊角辫。
车开到南岗区阿什河街,到了省委家属大院,站岗的战士向吉普车行礼,侧身放行。
齐保平和齐卫青惊奇地回头看那战士,脸上是不可置信,又好奇地打量着院内建筑。
经过两栋漂亮的俄式建筑,又经过几栋二层小楼,车子在11号楼前停下,里面闻声跑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就是齐保康,他满脸笑容,给齐慧慈打开车门,喊着,“三姑,你可算回来了!”
又和何敬瑜亲热地打招呼,最后冲齐保平和沈梦昔笑笑,“你俩也来了!快进屋!”
转头又应了齐卫青喊的一声“保康叔”,两手拎着行李,先进了小楼。
这栋小楼也是两层的,目测上下不过一百二十平左右,虽不大,楼也有些老,好在设施齐全,还是独门独院。
齐慧慈带了好多嘉阳的特产回来,木耳、蘑菇、猴头等等,就连西红柿贼不偷都带了一纸箱子,还有她爱吃的宽宽肉肉的油豆角,绿绿嫩嫩的小菠菜和黄瓜,这些哈市不是没有,只是均是齐老爷子亲手所种,吃起来别有滋味罢了。
几人轮番洗漱后,吃了午餐,齐保平惊诧于姑姑家竟然有人专门给她家做饭,心想这不是剥削吗?
傍晚何敬瑜的妻子郑媛来了,她在省报社上班,比何敬瑜足足小了八岁,是哈市本地人,她长得个子高挑,长腿细腰,穿着一条咖啡色的紧身裙,也烫了爆炸头,涂着深色眼影,细看五官,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郑媛一进门先是对齐慧慈一通嘘寒问暖,问及齐老爷子身体状况,和家乡诸人及婚礼情况,又回头和齐保平三人打招呼,还特意夸了沈梦昔聪明漂亮,总之是周到热情。最后才走到何敬瑜跟前,拈起他的头发,嫌恶地皱皱鼻子,“这么长!”
何敬瑜笑着说:“没你长啊。”
门外车响,大门开了,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跑进来,张着小手,奶声奶气地喊着“奶奶!奶奶!”
齐慧慈连声应着从沙发站起来,一把接住那孩子:“啊哟,奶奶可想死我大孙儿了!大孙儿想没想奶奶?”
“想了!”
“哪儿想了?告诉奶奶哪儿想了?”
“这儿!”小男孩拍了拍胸口。
“哎哟,那儿想了!”齐慧慈一连亲了几口孙子才放下他,“来,看看谁来咱家了!这是你的保平叔叔,这是你的宝珠姑姑,这是卫青哥哥。”
孩子随着奶奶的介绍叫了保平叔叔,待到沈梦昔时,忽然愣了,眨巴着眼睛,抬头看看奶奶,看看妈妈,又看看沈梦昔,一本正经纠正说:“这个是姐姐!”
齐慧慈笑了,“就是姑姑,她是你小舅爷家的小女儿,你算算,是不是得叫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