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互相搀扶着，在清晨的微光中重新进入地道，往来时的方向走去。</p>

瑞恩闭上眼睛，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变故。他感到恍惚，辨别不出真假，只有从刚刚开始一直拉着他左手的女孩，她体贴的话语，她温柔的表情，一如既往地真切而温暖。</p>

莫里和雨果叛变了。不，他们两人从来就没有站在我们这一边。即便是现在，连两人究竟在为谁效力都不知道。</p>

他们两个逃走了，留下一地白骨和惨不忍睹的尸骸。在他变成巨狼，两边第一次交战时死了多少人？莫里一把打碎吊桥，从桥上掉下去了多少人？为了救自己，追击途中又死了多少人？</p>

无数面孔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有的鼻梁高，有的眼睛小，有的有一双大耳朵，还有的人头发颜色是火热的红色……他们的声音仍在耳边回荡，他们的一举一动宛如昨日。</p>

“就埋在这里吧，都朗，你还要托着这些尸体走多远？”维洛克斯丢了三根指头，左手用撕成条的破布包裹着，还在不断往外渗血，而他本人，仍一如既往地藏在平静的面具下，冷静，高傲，聪慧，眼睛能看查到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一双薄唇，将正确的命令，精确无比地传达到每一个人耳边。</p>

都朗从尸山血海中找到那些还能辨认出形状的尸体碎块，半截手臂，被咬掉半个的头颅，还有只剩下半身的死尸，不顾血污气息令人作呕，一块接一块，把他们装到旧斗篷临时制成的布袋里。</p>

都朗拖着的那个巨布袋，好似拖曳着瑞恩的心。</p>

每走一步，都在他的心房剧烈撞击一下，直到撞得千疮百孔。</p>

“这些尸体留在这儿，很快就会变成野狗和山林狼的美食。”都朗毫不理会众人的劝阻，“我要把他们扔进岩浆里，化为灰烬，也比变成野兽的盘中餐好。”</p>

维洛克斯叹一口气。</p>

“我们自己，也快连饭都吃不上了。”</p>

“怎么？”侏儒原地哆嗦了一下，“难道，难道从桥上掉下去的粮车，是我们的全部储备了吗？”</p>

瑞恩的心提上了嗓子眼，维洛克斯缓缓点了点头，好像一道诅咒一般，每个人都陷入了更低落的情绪。</p>

“我们……我们走出这鬼地方还需要多少天？”</p>

“至少七天。”</p>

“那口粮呢？水呢？”</p>

“……三餐。”</p>

侏儒突然安静下来，在灾难面前，或是因为惊诧，或是因为无奈，人也许会惊慌失措，也许会陷入一种莫名的镇静中。</p>

“当然，”维洛克斯突然补充道。</p>

一瞬间，大家眼里放出光来，以为他又要玩大喘气的把戏。</p>

“我们死了这么多人，口粮会富裕出来一些，四餐……总是够的吧。”</p>

都朗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p>

“我想现在就把你杀着吃掉，疤头，这样从这个山谷里能多走出去几个正派人。”</p>

“悉听尊便。”维洛克斯付之一笑，看看左手的断指。</p>

“我们要把这件事告诉大家吗？”都朗问。</p>

“瞒着又能怎样？虽然势必会引起不小的恐慌，但是，和龙晶兵团从前遭遇过的灭顶之灾相比，这种死法可舒服多了。”</p>

“法莉也许能想办法猎到一些山猫，貂，或者是沙兔。”都朗道，“主要的问题是，水。”</p>

“是的。”司令点点头。</p>

“盆地里所有的水都是从雪山运来的……这天高地远，哪来的水啊。”侏儒无奈地摊着手。</p>

“要是枪子儿能当饭吃，我这儿倒有不少。”他顺着乌黑的枪管朝里看。</p>

“希望你能吃个够。”都朗瞥他一眼，“你们别光顾着油嘴滑舌，都想想办法！”</p>

“求救呢……现在这还会有用吗？”伊然担忧地问。</p>

“肯过来的人都在营救瑞恩的战斗中死光了，剩下的人见同伴没有回去，谁还肯来这边。”侏儒摇摇头。</p>

“不是我不动脑子，都朗队长，现在的局面……也许只有司令或盖瑞能想出点对策来。”</p>

维洛克斯望向黝黑的隧道壁，做出无奈的表情。</p>

“抱歉，这次，我也没办法。”</p>

除了都朗，所有人都面露绝望。</p>

“哼，别把这个脑袋上带疤的人想得太好，”他讥讽道，“如果他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们一定能得救，那才令人怀疑呢。”</p>

“阴阳怪气，装傻卖乖，心狠手辣，不正是你擅长的么？疤头？”</p>